第一百八十五章

  青山承接着晨时的日光。
  日光还不强。因此这山显出既温暖又明艳的模样,却不炎热,正正好好。
  然而在山中一处稍平的地练功的年青人却已大汗淋漓。
  大口喘着粗气,祁修步履如飞,绕着两根木人桩,与二者搏击在一起。
  闪转腾挪,祁修一步快过一步;两根木人桩一高一低,几根手臂运作极快,却皆被他一双肉掌接下。
  只是不多功夫,祁修的动作就逐渐显出迟缓。
  觉出力有不支,他急忙闪身退避;无奈躲不开两侧高矮夹击,略一取舍,祁修微微矮下身形,躲过扫向额头的一棍,随即便被另一棍正梆在后背之上。
  就地一个打滚,祁修失去梦想一般地躺倒在地上,不住虚弱地呻吟。“我$&*%$……”
  “没错的,练武是拯救不了世界的。干。”
  这样以快打快的功夫十分不好练。皆因要练这等武术,腿脚和双手都要快,目力亦要很强;体力和对招式的熟练同样是必要的。
  知道练功需要什么,和能不能练好是两回事。
  所幸他尚能有时光去磨炼一门功夫。
  用两捧山泉水洗去脸上的汗渍,稳住了呼吸,祁修取出已备好的点心打发了早餐。
  随后又去了博墨馆,抄下两篇文章。
  进崇德阁听了几堂课,磨去了时间。
  昨夜酩酊。鸦睫一颤塌上人恍然自梦中睡醒,正午时刻日光斜入纱帐,眼帘映入芙蓉暖帐雕梁画栋,一瞬竟以为自己仍在薛府,眸光粼粼似冬雪初融却是转瞬即逝。沁凉指腹轻揉额角,漫不经心缓坐直了些,信手去理身上松松垮垮不成样子的雪白中衣。近日因与那些个纨绔争执不过几次,低手系个衣带小臂亦有阵阵酸痛感,所幸他并不在意这些,未曾束发,极敷衍地将墨蓝外衣向瘦削肩上一搭任那两道细长锁骨各露了一半。考试将至人忙着温习,他却分明是将那些贵族弟子得罪遍了,未配一兵一刃自行去练武场候着,有瞧不顺眼的大可一战,背后嚼人舌根算甚本事。初时下给长恨歌的檄文似雪花般,后来倒也称奇事,一夕之间一封也不见,直至昨日传来封义正严辞慷慨激昂的,淡淡扫了眼信尾,兜兜转转只道不与他比武而改比卜算。可笑至极。
  而他只当闲的无事,一招手,接了。
  院外青树婆娑蒙络摇缀,万籁俱寂。兽形金炉氤氲缕缕椒兰香烟,足尖踢开毯上已淌干了的酒坛步至桌案一侧提前布上卦签。偶有山雀啁啾,闻脚步声踏碎枯枝自远逐近,动作稍顿,眉眼间依然淡漠如夜色,轻轻松开纤长手指,掌中最后一支卦签落入案中。恰是同一时刻,身后推门声吱呀作响,客至-
  薛准不知对方抱着怎样心情要与商人之子比数理,许是真当他为除一身力气一无是处的废/物,然他自学了体术的确鲜少再与人机关谋尽算尽人心,纵不过一个懒字,如今怕也生疏几分,胜负未可知。指节敲击桌面三下,幽幽双眸深潭一般不见波澜直视对方如能洞悉人心事,待人先择签。清风徐过,树影摇曳,衣摆不甚沾染坛边酒渍,万物细窸之声尽收入耳。易经曰,太极生两仪,后及三才四象、五行六合,乃至八卦九宫。对方点首示意,他兀自低沉嗓音嗤笑,抬手随意铺开一行卦签,指尖轻描淡写划一条直线掠过每一张木牌背面,未挑,未去。八卦者,曰为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化入胸中为十方,每持卦签,若世间天地风雷、水火山泽尽握于一掌之内,无所不晓-
  香炉内燃尽了半柱,他不疾不徐将一签推向桌案中央。不急去掀开答案,反挺直脊骨,光影斑驳洒在侧颊,于鼻梁并颈处投下绝美阴翳。毫无预兆地俯身低首凑近那人,一拳卷风袭去却只停于人耳畔,冰冷眼神向下滑落,启唇吐出温热酒气声线孤傲沙哑:
  “也告诉他们,少去自作聪明揣摩我的短处。”
  兰亭序中一处凉亭中苏雁南正在面无表情的反复着对着空气机械的挥着家传的长剑。一剑又一剑速度既不快也没有一丝停顿。只是很机械的重复着直刺,斜撩,竖劈,回掠。刺3000,撩3000,劈3000,掠3000。等最后的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上之后苏雁南终于做完了每日的训练收起长剑哼着小曲迈着步子晃晃悠悠的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回去洗个澡!喝点小酒看看能不能偷偷溜出去好长时间没有尝过姑娘嘴上的胭脂了。还是自己在外面过的舒服。早知道不回家族了还被逼来当老师。呀!少爷我当初脑子出什么问题了答应来当老师真的见了鬼。”
  “坏了!今天好像是每月需要以血喂剑的日子。淦!都什么时期了还用这种以血喂剑的老法子。看来吃姑娘胭脂的计划要暂时搁置了。明天又要在床上躺一天了”
  “啊?音乐课不能带猫吗?”
  抓着肥猫的后颈毛,仿佛根本不知道小东西正张牙舞爪叫唤个不停一样。一面淡定地扶着眼镜大有站在门口与人理论的劲头,一面又寻思着怎的偏偏音乐课得管那么多。
  有点烦。
  “……这憨憨又不会搞什么恐怖袭击。真是……算了,自己去玩吧。”
  半蹲下来把胖猫搁在地上,动手拍拍它肥嘟嘟的小屁股,莞尔:“玩够了就自己回院去。别让人操心。”完全是一副懒得自己去找的嘴脸-
  无论如何还是看着肥猫摇摇晃晃地钻进树丛中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教室。寻到位置坐下,抖着衣服,变戏法似的,手掌里就躺了只口弦。
  环顾四周,觉得夹在一堆庄重大型的乐器里的口弦着实鹤立鸡群。
  “咱不作外强中干的玩意儿,乖乖。”把口弦置于案上,放松的舒展身体。哼着小曲凝神聚气,心想果然还是乐理知识听来最为舒心。“呵,关键在于你在龙渡破坏迎霞湖触发防御阵法时,居然把所有人丢进了尚未检修完毕的溶洞秘境!你可知道,这些根本没怎么受到培训的学生是没有能力走出来的!要不是我和翎儿在,稍有不慎,他们只会被水蛇、萤火虫、黑甲虫搞得连渣都不剩!”
  林柒紧紧地盯着林笙弈,手一挥掀起那书册,眼尖地看到不少诸如沐钟毓、唐淼的名字,但很快被修长有力的皓指拿稳。
  “那又怎样?龙渡不是被你们革职了吗?林老师还不满意?”林笙弈立起上半身,色泽昳丽的菱形唇扯了个不明意味的弧度,“再说了,你认为我精心挑选的学生与老师,会是什么渣渣吗?”
  “注意你的身份林笙弈!别仗着你是宗主继承人就肆意妄为,你不过也就是个高二学生!”
  “哦。”林笙弈将书收进广袖里,居高临下地与林柒对视,“听这语气,你是酸了吗,亲爱的哥哥?”
  “你!”
  “得了吧,新学期都开始了你才来找我问责?长老会都没你管得宽。”
  “你敢说我和翎儿到外面去支教一学期的事跟你没关系?”
  “敢啊,当然没关系――”林笙弈故意拖长了尾音,手撑着下巴看林柒气得说不出话来,眸弯起开始如数家珍般谈论秋期进宗的老师与同学们。
  “苏雁南和南织最先走出九连阵,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运气不好的沐钟毓硬是闯完了九连,可见他意志力强大;至于临时调来的唐淼和特聘的诸葛果,他俩可藏得深着呢……
  “学生里我家甜甜肯定没话说,我这次可是把他也送进去了;秋冬夏这次稍有缺席,但我钦定的人自然有他的长处;顾北绝这姑娘闷声不响却是稳重完成了任务;西荷是块学数学的好料,顾凌虽身体病弱但天赋上乘,纪荣锦沉着冷静,解徽、折雅、凌烛伊等人表现可圈可点……
  “而新学期又来了不少新人,比如刚定为非壹班班长薛家少爷,体育课骑射比赛还得了第一……”
  “你好意思提他?竟然把嘴碎那薛准的几人都丢进了幻心阵?”
  林笙弈后腿蹬树一跃而起,身姿翩若惊鸿,到远离林柒的溪岸站定,掸了掸领口微敞而误缀锁骨处的桃花瓣,语气漫不经心却暗藏锋芒:“败坏门风,自然按规矩处理。”顿了顿启唇声音又恢复散漫,“都社会主义新时代了,还搞什么家世至上?住在中州的可是不知道其他几州的魔气缭绕哀鸿遍野吧?”
  “……魔气彻底入侵中州还剩多少时间?”
  “一年。”
  “你觉得凭你一己之力能让这些人足以在魔气面前独当一面?”
  林笙弈笑了起来:“我不是一个人啊。”
  他俯身捞起草丛里露出一个毛绒尖的小猫崽,伸指轻柔挠弄猫下巴与颈之间的绒毛与软肉,弦月眉舒展带了份愉悦之色,不再理会林柒,估摸高一应该是放了学,提气点地,身形如清朗惠风快速向猫主人田颀在处掠去,很快消失在楠竹林斑驳陆离的光影之中。
  他本不甚喜爱这样颇有些蝉吹热来的天,安分守己早已赖惯了不动,遇上这难耐的天儿,他却少见的没有怠惰,反而聚思于符纸神色空明。又似是嫌碍事一般扬手将颈子上那琅珰玉饰给摘了,平日里多少有些闲散现下却是难能严肃起来,沉寂已久的热忱似也被窗吹来热给唤了一下,慢慢慢慢苏醒过来在他骨髓里冲撞着要出去。
  舍南舍北皆春水,舍我又其谁?
  面上不作反应,眼中神色却在那一刻变得如有万水千山,才缘是面前纸墨带去了青睐。手上不停,如若鬼刻神镂将珠玑字字往那符纸上画。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便是跃然纸上矣。
  何为言?
  素日里言笑晏晏,出口便是文言律诗。晏舍北现下却只得无言,用素净白面上鲜红的嘴唇望着那生花落笔,再用鸦黑的猫儿眼说情达意。这不才是言之真律。
  因为他的真言,绝不是生而为出口成章,更不在于字字珠玑。就算是最真挚的情感在口唇开合间也荡然无存。
  但他自生便为了梦笔生花,所以晏舍北常常是满心愧疚,才无可奈何选了做他的闲云野鹤。
  自觉乱神,半晌便搁了笔。
  “日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
  春期开学,希望同学们与老师们能尽快适应新的生活,另外预告本周六晚19时到24时有入学考核,望同学们好好复习,日常学习中提升自己的修为与技能。
  志愿出题的老师请私发题目到会长处。
  傍晚夕辉懒倚着潺潺溪水,着广袖青衫的少年坐在桃树树干上,垂下条腿随意荡着,白玉似的手指间捏着本泛黄的册子,桃花瓣缤纷落在书页,没有拂去,微眯了眼细细翻看。
  “你倒是悠闲,林笙弈。”
  树下传来道低沉的男声,林笙弈仰头把书盖在了脸上装睡。
  “你收买门魏替你打晕新老师扔后山九连阵里,在新学生里拉帮结派请吃饭,晚上开学典礼的时候你却怂恿所有新生新老师到迎霞湖处露天烧烤……”
  描眉画目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肤若凝脂兮)
  入冬着了髦子春笋柔荑叩起八仙桌上如今那宠后赏得什物说是添得子嗣,暗道什么玩意颉首示意)太医院
  三寸金莲步入槛内也不多言直切正题意味深长)选秀前一夜。
  约太医在宫外相见,穿一身青色衣裙,显得好看。焦急等待
  太医好兴致,可别忘了本主喏,如今本主有难你大可不助,到辜负了本主一番好意你惹不起。
  护甲碾着药盘中毒物别有用心。小主慎言,小心隔墙有耳。下官实在不懂小主的意思,若是小主没有不适,下官要告退了
  太医院果然是太医院,何物都有,本主倒想问问这儿可否有致人以死之物喏,到想看看这碎末流入口中又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