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在被尘封的古堡玫瑰园中,躺着一个拥有一头漂亮银发的小姑娘,见得到她身上华丽的洋裙被灰尘沾染、被玫瑰的皮刺撕烂,而那精致如东方瓷器的脸庞却不见被任一污秽沾染,连那月光都在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身躯,为她在周遭布下了一圈令人感到不详的红光。而此刻,当所有活动正在地下的大厅如所有人盼望的那般举行,艾尔撒亦正从长久的睡眠中苏醒。
—艾尔撒的睫毛颤了颤,她的意识逐渐回到了她的身上,当他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身周狂窜生长的野蔷薇丛,“西……索……”女孩念到。她仍记得她丧失记忆时面前所站的男人被叫做西索。艰难的发出两个音节,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刺耳嗓音竟让艾尔撒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惊吓,她从不记得自己的声音有过这样的喑哑。她挣扎着起身,并从四肢百骸传来的不协调感清楚地得知自己已经昏睡了足够长的时间,长到能让一位血族亲王丧失大部分的力量。裸露的脚底与小腿被玫瑰丛划伤,伤口还在愈合的时间又被下一丛玫瑰的茎叶切割出一道全新的口子,小女孩只是倔强地保持着最初的速度向前走着,仿佛血液汩汩向外流淌着的这双小腿不长在她的身上。艾尔撒直至踏着花朵走出了玫瑰园都不曾放缓脚步或是承认仅是这点小伤就让强大的自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痛楚,即便她本来就不曾受过几次伤。
—“叩叩叩——”舞会的音乐戛然而止,虽然并不是十分刺耳或者洪亮,在场的大部分宾客包括乐师却都听到了那道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叩叩叩——”无人应答的数秒后敲门声再一次传来,这一次的声响没有阻隔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一个胆大的侍者走上前去微弓着腰拉开了舞厅的大门并向后缓缓褪去。穿着破烂洋裙尚且赤着双脚的银发小姑娘踏着红色地毯走入。路过侍者时她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姑娘走的很安静,步伐不疾不徐,目的却明确的指向了舞厅最深处的亲王座。那王座上的男人在不可见的颤抖。没有人打扰她,直至她将登上那台面。“请等一下!”一旁的侍卫吞咽下口水,他竟然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捍卫亲王,所以他伸出了镶银配剑拦住了这个让人无法正眼直视的少女。“您好,”少女看向了他,面上带着体面的微笑,“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助到您的地方吗?”侍卫盯着少女的脸出了神,她艳美异常的样貌以及完美的符合标准礼仪的微笑竟在那一瞬间竟让侍卫再看不见对方身着的破烂。少女头颅微偏,似乎在友善地提醒着对方的回神。“抱、抱歉,在往前方是亲王座,是属于血族亲王的位置。”她于是转向那座位上的人,笑的开心了起来。“是的,我清楚。”少女继续向前走去,侍卫失了神,佩剑掉落在了石料地面。
—“请你现在从这里离开!滚出我的城堡!”坐在亲王座上的男人猛地站了起来,集聚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如上的话语,他努力维持着自己亲王的形象,却控制不住因身着过多华服而略显臃肿身躯的瑟缩。少女轻笑出了声:“不知所谓…”又不知她自己被这个笑话逗笑了多久,整个大厅的都在安静地等待着故事的继续,少女脸上的笑容才逐渐敛起。眸光凝聚在对面男子姣好的脸孔上,她缓缓开口,“孤名讳艾尔撒·赛特,乃党派亲王。密魔两党亲王亦为孤之老友,不曾见闻有新任亲王。尔曹宵小意欲染指亲王王座,罪行当死。”王座前的男子身行一僵,即便他确实是当今血族的一位亲王,也正是因此他能够在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少女姓氏含义的时候记起了赛特氏族往日的辉煌,那是始祖年代时隶属于中立党派的氏族。“殿…”不及表明忠诚,昔日的亲王已被年幼的少女扼住咽喉,一声轻微的骨骼粉碎声响起,艾尔撒将“亲王”的尸首甩向了一侧。虽说再怎么美味的佳肴自己吃起来也是索然无味,如同嚼蜡,可却还是忍不住来了,只是看看也好,不然是真的忍不下去,先人不是有画饼充饥,望梅止渴等说,自己只不过效仿。
这么催眠自己,在地府的食堂点了些家常小菜,这里没有几个人所以上菜速度很快,看着眼前这般让人垂涎三尺的佳肴,终是拿起筷子送入口中。
如同以往一样,嚼了嚼下咽,没有任何味道,但将其与鬼市的一做对比,真是让人大有口味。地府的饭菜与人间并无不同,只是环境不同心中略有新奇之感。本着不浪费粮食,三两下解决了饭桌上的菜,随后站起身离开。
今日于地府饭堂用餐。地府没有时辰可言,这里似乎永远被黑夜笼罩,唯一的光亮便是那些灯笼,约摸着是第三日了,又上鬼市一转。
“还是如此喧闹呢。”
不禁感叹到,鬼市永远都是这般热闹,不同于黑夜压抑的气氛,不同于人间三更五时便再无人声,这里的居民似有用不完的精力。也是,鬼魂怎与犯人相比。
摇摇头暗叹自己糊涂了,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却一点倦意也没有,这也是成为鬼后的一点。
“那边怎么那么多人?”
即使身处地府也不自觉会把鬼说成人,看着拥挤的地方,自己一向不喜,今日却想去凑个热闹。使劲的挤入前边,却突然被拉过,说着让帮忙便被塞了一大堆东西,紧接着不少手抓上衣服争着抢着要拿,不明所以只能急急忙忙递出。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才应对自如,结束后身心俱疲只想赶紧回去休息,到底是为什么会被抓去做苦工啊,罪魁祸首不知是谁,只能认自己倒霉。正在冉檬烦恼怎么进去时,一个人出现在了她面前,是一个穿着罗刹门校服的人,在这时冉檬第一次有了作恶之心。是的,她打晕了那个人,偷了她的衣服,打算混进人群中。
这时,冉檬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女子,而她正巧对这个人有印象,是跟自己一起被宋先生坑下来的。
她小跑到那人身边,扯了扯她的衣服,问,“那个,您安,我叫冉檬。你可以陪我去办件事吗?”说完她思索了一会,才红着脸小小声的说出来,“我要偷千玄的……内裤,否则我会死的。”
又想了想,她拿出自己刚刚扒下来的衣服给她,“女生的,我穿太大了。你可以穿着混进去的,这样你就不会危险了!”
然后就等着她的回话,期待的微微抬着头看着她。
【有我,你找她干什么?】墨音说,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又继续说,【算了,有个人放风你也安全些。】
说完,任冉檬怎么低声呼唤他,他也不出声了。顺着鬼的指示去了茶馆,讲真称鬼有些不习惯,还是会习惯性称人,毕竟阴间与阳间相差无几,站在人流之中发呆,有一种想要留在此界不做任何事的冲动,后又摇摇头,将这般荒谬想法抛开,留在这儿……逍遥倒是逍遥,可身上责任不许,且……也无人帮自己烧纸钱,怕是要流落街头。
不过做鬼确实挺好啊……逍遥自在,毫无倦意,无死无灭,无情无欲,比人要好的多。
忽的有人扯自己衣服,回头见人有些眼熟,不着痕迹皱皱眉,面上毫无变动,心里却转了不知几道弯儿,冉檬……在那儿见过……哦……一起被地府文官坑下来的,想来还可以算做战友,同命相怜?
可能是出于同命相怜这个基调,或是秦孽一时善心,也可能是小姑娘期待的眼神与她最在意的人有些许重合,出声应了她。
“好。”
听见人要干的事,脸微微一抽,这什么玩意儿——
“我只放风。”
“那……劳带路?”
接过人给自己的衣服往上胡乱一套,心底感叹人还挺善的,她有很长时间没遇到过这等纯善的人了吧——假象也有可能,不过她就是愿意信自己的第一直觉。虽说他独自一人时会稍浪荡跳脱,但要是在外人面前,倒也从没忘了要保持住自己好不容易从小培养出的一丝风度,算是不丢了巫山的面子。
于是眼见妇人手掌挥来,也下意识地秉承着君子原则,隔着袖子握住了对方的手臂,力度堪堪保持在一个不会捏痛对方也不会让巴掌打到自己的范围内。以一种醉后初醒略有些沙哑的嗓音温声道:
“夫人仔细看看,在下可是男儿身。虽说夫人与您夫君闹了矛盾,正值气头上,一时认错了人情有可原,不过咱们还是要尽量有话好好说,动口不动手。”
缓缓把妇人的手放下,略一思索却又补了几句:
“但您那夫君倒也不太行,出来找花楼的姑娘,却又敢做不敢当。您也别怪楼里的姑娘,毕竟若不是您夫君嫌弃了色心,她们也不会和您夫君……那什么。在下粗通些看相之术,初观夫人面相,倒是个有福之人。若是回头好好调教下您夫君,将他拉回正道,说不准哪天您和您夫君的生活就一日千里了呢。”
末了却在心里暗自腹诽道:把花在姑娘身上的银子用在正道上,那生活可不就瞬间杠杠的嘛。
有点饿了。
顾子矜摸了摸肚子。他前两天都在床上休息,是没消耗很多体力,不过刚刚他却练了一晚上的剑,算算时间,只剩半天就够三天时间了。
两天半没吃东西,虽然说灵魂应该不用吃东西,不过跟他刚刚练剑会感到疲劳一个原理,他刚“死”不久,灵魂还记着饥饿的感觉。
比如顾子矜现在,好像更加饿了。
想起鬼市上那些可怕的食物,顾子矜突然觉得宋钟在人界上那样吃货的行为,突然有了解释(反射弧太长)
不离开阎王府,应该没问题吧。
顾子矜把驱鬼香囊挂在腰间,走向食堂。
现在正是饭点,食堂的鬼很多,不过在顾子矜踏进去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身上还挂着驱鬼香囊,这东西的味道会让鬼退避三舍。
食堂里都是鬼,他还挂着这个香囊,那那些鬼会不会觉得自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把……那啥……带进来。
顾子矜犹豫了一下,不过发现食堂里的鬼都没什么动静,就想这个地方的鬼大概都是地府的官员,属于鬼神范围,或许是不会受到这香味影响。
顾子矜顿时就心安理得了,因为自己独占一桌有点不好意思,跟几个地府官员拼了个桌才点了几个菜静静地吃起来。
突如其来的一系列事变让他猝不及防,思绪一转却也很快意识到妇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方才那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估计是特意做给人看的。
“下次出门前还是给自己算上一卦好了。”
宋毓躺在床上,还蛮有闲心地发散思维去胡思乱想。倒不是说他不慌,只是感觉慌也多大用处,索性将其抛诸脑后,给自己先找点乐子舒缓舒缓心情。
按理说他现在是应该立即思忖对策,想方设法给自己谋求最大的生存空间的。不过这些天来经历的怪事多了,个个都不按常理出牌,宋毓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懒得去一一思谋,白费脑筋,只待随机应变,看造化了。
“要是可以撑过这三天,我就复活了然后继续捉鬼去;要是不幸英勇就义,我就在地府门前开个算命铺子,一卜生前身后事,也算不辱没了这一身功夫;要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巫山上下秘术那么多,总有一种能让人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