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蝴蝶的翅膀

  夜色越来越浓。
  不知何时起，片片乌云爬上天空，星星和月亮悄悄躲了起来，如同有一个擎天的巨人，拿着画笔，沾着浓黑的墨水，一点点将璀璨的星空遮蔽。
  这条街道本身就比较偏僻，弑龙帮在此堵截陆阳和厄运小姐之前，还对附近进行了清场。
  直到他们离开很久后，才有两个醉醺醺的水手经过。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纳……纳尔森，你闻……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矮小，有着酒糟鼻的男子，他已经醉得意识模糊，说话卷着舌头，走起路来歪歪扭扭。
  叫纳尔森的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他的醉酒程度，比起同伴，有过之而无不及。
  “乔……乔伊斯，你喝醉了吧，哪有……哪有什么味道？”
  酒糟鼻男，也就是乔伊斯，听到他的话，马上嚷嚷道：“你……你才喝醉了，我怎么……哎呦……”
  话没说话，乔伊斯脚下一滑，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纳尔森立刻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还说……你没喝醉，哈哈。”
  “狗屎。乔伊斯大爷才不会醉。”
  乔伊斯嘟囔着，顺手抓起一块什么东西朝纳尔森扔了过去。
  黏糊糊的，有点软。
  啪。
  虽然眼睛中全是重影，乔伊斯这一扔，却刚好砸到了纳尔森的脸上。
  “哎呦。”乔伊斯被砸的一个趔趄，跌倒在地：“混……混蛋。你个没……没种的家伙，居然敢打我”
  他抓起面前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就准备反击回去。
  眼前影像重叠，视野模糊，可是乔伊斯模模糊糊中觉得哪里不对，他把手中的“圆球”拿到眼前，卷着舌头说：“这是……什么？好眼熟。”
  “蠢货，连这都认……认不出来，我看你才是喝醉了，那不就是人头……人头嘛，你旁边还有好几个……呢。”
  纳尔森嘲笑乔伊斯的话刚说完，就浑身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
  他瞳孔骤然缩小，嘴唇哆嗦起来，结结巴巴地说：“乔……乔伊斯。”
  “嗯？人头？这里怎么……怎么会有人头？”
  乔伊斯意识仍然模糊，把手中的头颅转来转去，嘴里嘟嘟囔囔。
  纳尔森大声地吼道：“乔伊斯。”
  他的声音带着清晰的恐惧。
  乔伊斯眨了眨眼，看了看纳尔森和手中那个断头，又扭头看了看砸到他脸上的那块肝脏和周围的残肢断臂，眼神逐渐清明起来。
  他豁然站了起来，用同样颤抖的声音说：“纳尔森，这……这是……”
  隆隆……咔嚓。
  恰此时，一道蜿蜒的雷霆从天而降，照亮了两人苍白的面孔。
  “呼呼……”纳尔森喘着粗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道：“不知道，不要管。走，我们赶紧走。”
  说着，他扭头就跑，但刚抬脚就踩到一截断臂，噗通又摔了下去。
  他额头似乎磕破了，一缕鲜血顺着眉毛，流到了眼角。纳尔森胡乱抹了把脸，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跑向远方。
  看着纳尔森快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乔伊斯终于从呆愣中回过神来。
  他赶紧追了过去，嘴中喊着：“等等我，纳尔森，等等我。”
  偏僻总是与繁华相伴。
  这条街的尽头，就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售卖着来自于世界各地的特产和……违禁品。
  也就是俗称的黑市。
  白天这里是普通的街道，到了晚上，才会绽放它真正的模样。
  今天，坊市中来了一位特殊存在。
  纳尔森和乔伊斯一前一后冲进坊市中，迅速引起一片哗然。
  两人毫无所觉，惊惧未消地撞开人群，继续前进。
  而凡察觉他们之人，皆纷纷躲避，因此他们走得畅通无阻。
  直到……一只穿着皮靴的脚，一脚把跑在前面的纳尔森踹倒在地。
  紧随而至的乔伊斯减速不及，被纳尔森绊倒，两人滚成了一团。
  “说吧，小伙子们，你们做了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纳尔森和乔伊斯刚要缓和的心跳，又再度波动起来。
  他们战战兢兢地抬头看起。
  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的身影站在他们面前，他身材健硕，手里拿着一个橘子，另一只手捏着一把很短的雕刻刀，正在不紧不慢地削皮。
  昏暗中，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是，下至垂髫小儿，上至耋耄老人，比尔吉沃特无人不知这幅打扮代表着什么。
  “普朗克。”
  一个名字，同时出现在纳尔森和乔伊斯的脑海中。
  更多的信息随着这个名字一一浮现：海洋之灾、比尔吉沃特之王、海盗王的继承者、残忍暴虐的弑杀者、不容忍任何冒犯的暴君……
  传说中，普朗克会一种叫做骨雕的残酷刑法来惩罚冒犯他的人。
  骨雕，既保持人清醒的状态下，用刀子，在血肉和骨头上进行雕刻。
  想到这些。
  一股更深沉的绝望开始在纳尔森和乔伊斯的心底蔓延。
  他们颤抖着跪倒，面孔紧紧贴在地面上，用最卑微的声音祈求：“请宽恕我们的冒犯，普朗克船长。”
  “不不不，小伙子们，我是问，你们是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普朗克削皮的动作停了下来，用雕刻刀指了指他们，随意地问道。
  场中，寂静下来，围观的人很多，但没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随意开口。
  纳尔森和乔伊斯抬起头，对视了一眼，接着眼睛中浮现出相同的震惊。
  只见，两人身上、脸上沾满了鲜血，简直像用血液洗了个澡似的。
  事实也差不多。
  陆阳几乎将弑龙帮的人全部切碎，几十人的血液汇聚在一起，那里又恰好是一片低洼地，汇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泊。
  他们几次摔倒，可不就和用血液洗了个澡差不多嘛。
  也难怪，一路上，所有人对他们都退避三舍。
  两人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争先恐后地向普朗克讲述刚刚的经历，希望用这个情报换取自己两人的性命。
  听完他们的叙述，普朗克皱起了眉头，敏锐地察觉出其中的怪异。
  但是，两人先是醉酒状态，后又被吓破了胆子，加上又是黑夜中，描述不清不楚、颠三倒四。
  “没想到，随口一问，还真问出情况来了。”
  普朗克自言自语道。
  思考了一会儿，他把手一挥：“走，去看看，是什么人，敢在我的城市里撒野。”
  “把这两个人带上。”
  ……
  普朗克和自己的手下，加上纳尔森、乔伊斯和胆大想看热闹之人，乌泱泱的一群人来到了陆阳和弑龙帮发生战斗的地方。
  所有人看到此地的第一眼，都身躯一震。
  哪怕每天都发生战斗和死亡的比尔吉沃特，一次死人数量超过五十，也是罕见的。
  何况是以如此残忍、血腥的方式。
  普朗克拿起一瓣橘子塞入口中，面无表情地咀嚼着。
  一个人影从他身后闪出，在血泊中转了一圈，回到他身边，轻轻地说。
  “船长，所有的伤口都平整整齐，可以确定是利器所为，而且初步观察，皆为一刀两断……”
  普朗克默然不语。
  顿了一下，他的手下继续说：“除了断口，其余位置没有发现任何伤口，加上一些尸体摆放的位置和形状，初步判断是，某个人或某几个人，用某种方法，瞬间造成了这一切，死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他指了指：“那里有一具完整的尸体，是弑龙帮的一个鱼叉手。其余死者，共有约五十人多人，光头，纹有相同刺青，应该同样都是弑龙帮的人。”
  听到这儿，普朗克眼睛微不可查地缩了缩。
  在他点头示意之后，此人退了下去。
  默默地看了许久，普朗克迈步走了进去，在血泊中转了一圈后，转头离开。
  咔嚓。
  一道白色闪电划破天空。
  接着，豆子般大的雨点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普朗克的一声低语被风雨吞噬。
  “剑？”
  无人听闻的声音中带着疑惑和凝重。
  ……
  雨越下越大，很快变成了瓢泼大雨。
  血迹和断指残臂渐渐被冲撒，或流入大海，或冲到某个无人的角落，又被无处不在的硕鼠叼走。
  新鲜的尸体在比尔吉沃特可是抢手货。
  如果没有纳尔森和乔伊斯经过这里，如果他们没有遇到普朗克，或者他们再晚一点，今天的事情也许就会随着这场大雨，被埋葬地一干二净。
  可惜，没有如果。
  普朗克已经注意到陆阳，并从他战斗过的场景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蝴蝶翅膀煽动了一下，在无人可知的情况下，命运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
  ……
  第二天，这场残忍的杀人事件，轰动了整个比尔吉沃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