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投名状

  时间过得好快。
  转眼,已是两个月以后。
  那知县每日在县衙望眼欲穿,终于等来了升任青州知州的调令,顿时高兴得在内部摆酒庆祝了一番。
  曹军也有入席。
  席间除了他,就是师爷等寥寥亲近之人。
  还有知县上任以来带在身边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几名侍妾,也跟着出来敬了众人几轮酒。
  席间虽只是吃吃喝喝,众人皆是一脸笑意,没提半点正事,却有很深的含义在里面。
  算是一个内部人士的庆功会。
  此时已入一月份,气温陡降,又因年关将近,恐大雪封路。
  知县在师爷的催促下,仓促间交接了后续工作,又收拾一番后,拖家带口赶去青州赴任,而曹军则继续留在阳谷县等候通知。
  想那提辖的调令,只会在开年后才能抵达。
  这个也急不得。
  趁着这段空闲期,曹军频频出手,安排后路。
  他先是去密会了县丞一趟,以在知县面前帮他争取举荐权为筹码,要了一个县衙候补捕头的资格。
  若他来年调走,空留下来的都头职位,自然想安排给自己人接任。
  但都头属于军职,只有一县知县才能任命。
  县丞虽主管本地的文事,也没有就地提拔都头的权利。
  只能先内部提拔为候补捕头,然后上报到大名府。
  像这种不入流的胥役升迁,自然有县衙官员送人情,关照亲信,为自己谋好处的因素在里面。
  一般上一级的审核官员面对此事时,都会顺手做个人情,不会特意卡你脖子。
  这属于官府层面的潜规则。
  反正大家都在做。
  候补捕头升级为正式捕头,大抵只是少了一道上报程序。
  等于说曹军用一个都头的职位,换了一个指定候补捕头的名额。
  这么一看却有些亏了。
  但这都头职位也带不走,本就不属于他的。
  也可以理解为他略施手段后,凭空拿了个候补捕头的名额过来。
  双方之前就有合作,又有李瓶儿和琴儿这层关系在里面,县丞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并一再逮着曹军不放手。
  借着灌酒的空档,一个劲打探知县此番的升迁攻略,大有学为己用,重走一遍旧路的意味在里面。
  曹军深知祸从口出,哪敢细说,只得含糊其辞,一推二六五。
  反正那师爷的操牌手段他如今也摸了个大概。
  依他之前的套路,大抵会建议知县在举荐一事上不偏不倚,为县丞和主薄各说一些好话,打着两不得罪的便宜念头。
  如此一来,曹军等于狐假虎威,空手套白狼,白白得了一个候补捕头的名额下来。
  反正他也没失信,该提的话,自会去信向师爷提。
  管不管用就不干他事了。
  忙完这些后,曹军才单独把周遵锋叫到班房来。
  “老周,我知你家人口多,养家压力大,这番有个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说完这些后,曹军一声不响的盯着周遵锋。
  果然不出他所料。
  周遵锋只是稍微错愕后,眼中便冒出一团精光。
  很快便抱紧双拳,微微向曹军俯身道:“都头想让我做什么?”
  “却是要你纳一份投名状。”
  周遵锋又是一愣,立在原地一言不发,静等曹军下文。
  “我看那蒋门神的伤也养好了,开年后,我要随知县去青州赴任,有些账,也该清算干净了。”
  “我只要你做好两件事,第一件事,你去寻蒋门神,就说发现了张青三人的行踪,然后把他引到李家庄的院子里。”
  “第二件事先不谈,等你完成这事后再说。”
  “若你能纳上这份投名状,我便保你为本县的第二个捕头。”
  周遵锋听到此处,鼻息声陡然一重,心中一片滚烫。
  衙役属于贱业,升迁路基本被堵得严严实实。
  而且他们的后代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以免有辱斯文。
  捕头,便是很多衙役眼中为数不多的升迁渠道。
  究竟是什么样的投名状?
  周遵锋偷偷扫了曹军一眼,见对方眼中露出一股寒芒,便知这份投名状并不好纳。
  这些时日,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晓得曹军八成会随知县升迁去青州。
  这样一来,好不容易在县衙搭上的靠山,就没了。
  他们这些底层小人物也够不上知县的眼线。
  如今正在彷徨中。
  机会便来了。
  到底答不答应?
  曹军嘴中虽说得轻松,只需把蒋门神引到李家庄的小院中,后面的事用屁股都能想得到,那蒋门神定然无法活着出来。
  这样一来,他就搭上了人命官司,一辈子都洗不掉。
  苦主还是县衙主薄的亲外甥。
  若被对方知道真相,哪会有他的活路?
  曹军此举,等于是在逼着他站队。
  周遵锋紧张的站在原地,身上肌肉紧绷,心中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
  “若我是李泉,会怎么做呢?”
  李泉那厮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做事总没有章法。
  但他头脑聪明,几乎从来不吃大亏,总能逢凶化吉左右逢源。
  “我若是李泉,明日的事明日再说,先把眼前的好处紧紧握在手中,何况,若那事做得干净,主薄想知道真相也难。”
  干了!
  周遵锋呼吸急促的喘息了几声后,很快平息下来。
  他瞪着眼看向曹军,平静的问道:“敢问都头,何时下手?”
  曹军却是敲了敲桌面,嘴角一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
  果然没看错人。
  ……
  三日后。
  蒋门神正坐在自家酒楼后院一处房间内啃着鸡腿。
  这些时日,身上的伤势基本上恢复的七七八八,但留在心中的创伤,却不曾减去半分。
  听闻那知县离去后,他的心情大好。
  日日做着再去寻那曹军麻烦,找回面子的美事。
  但那曹军武艺了得,自己不是他对手。
  这事……得从长计议。
  急不得。
  “呃……”
  蒋门神打了一个酒嗝,美美的放下手中鸡腿,又抓起几粒花生扔进嘴中。
  他身前的桌面上,正放着几个空酒碗。
  旁边是一处暖炉,只见红光不见火花,原来正在温酒。
  却是好享受。
  当蒋门神正独自一人饮酒时,一名酒保跑了进来,“掌柜,有一人神神秘秘的,却点名要寻你。”
  “哦,是谁,且带进来。”
  蒋门神抹了抹嘴,不一会就见到了被酒保带进来的人。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那人却穿着雨衣,带着斗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密密,打扮着实让人奇怪。
  蒋门神还未开口,那斗篷中的人便主动露出真容来,原来是县衙的周遵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