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相见不欢

  “我……”杨过欲哭无泪,手足无措。
  “无情无义啊,无情无义!”开口的又是柯镇恶,带着满脸的厌恶,“老子不要,老婆不要,儿子也不要,简直不是人啊!”
  杨康斜着眼,只是不理他。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这老头儿,这两天都被挤兑成什么样了?每天跟在屁股后边跟着碎催似的,打又不能打,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骂两句了。结果正反馈没有,负反馈也没有,人家只拿他当空气……
  这杨康,真够万恶的!
  可是,杨康这究竟是想干嘛?家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了,就算是欧阳锋这种前排反派,都没这么古怪啊。这是要彻底做个人见人嫌的孤家寡人么?
  看着双眼发红的杨过,人群又是一阵同情。这孩子,真够不容易的,聪明伶俐一大小伙子,平时泡妞的时候能说会道的,碰上这么一个爹,真是难为他了……
  红光一闪,一群人落进屋内,中间那位,落在沙发上横躺着,束发道袍,须眉皆白,郭靖率先叫起来:“丘道长!”
  朱聪韩小莹韩宝驹也同时叫出声来:“丘道长!”
  还真是丘处机啊!众人大哗,同时向杨康看去,别的不说,这小子为人坏是坏了点,那脑子可真是够聪明的!
  柯镇恶仰天长笑,两只黑洞洞的窟窿朝杨康剜过去:“小贼!看你以后还怎么跳!”
  众人一阵大乐,再看杨康,已经抱着脑袋,眼睛看着房顶,一脸我还不如死了的表情。
  “咦?”毕晶习惯成自然地从地上爬起来,惊讶道,“你们什么表情?”但随即明白过来:“你们猜到了?”
  殷素素笑道:“这有多难猜?就你那脑子,还能转出什么花来?”
  众人纷纷点头:“就是!还以为自己多聪明呢?”
  “本来我以为自己是挺聪明的。”毕晶见屋里一个个见怪不怪的样子,颇有几分沮丧,但随即又高兴起来:“看来爷们儿这回办的,那叫一个众望所归啊!”说着看看阴狠中透着开心的柯镇恶道:“柯大爷怎么样?给你找个帮手!回头那小子再作怪,你们就来个混合双打,啊不对,男子双打!”
  柯镇恶唔了一声:“这事儿办的不错,现在看你顺眼多了……”
  “什么叫看我顺眼多了?你看得见么?”毕晶才不管什么不攻击残疾人的政治正确,直接对柯镇恶翻了个白眼,柯镇恶当时就有点哭笑不得。
  毕晶扭头瞥了眼杨康,嘿嘿冷笑,杨康直接把头扭过去。毕晶也不理他,拍拍杨过肩膀道:“你放心,咱家这么多人,还治不了他了?你等着瞧,某人在不学好,我今晚上就把梅超风给他弄来!”
  杨过咧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小脸来:“毕哥辛苦了……”
  母老虎一撇嘴:“你可得了吧,真要把梅超风弄来,你这房子还要不要了?那可真得把脑浆子抓出来了……”说着瞄了眼柯镇恶。
  朱聪轻轻咳嗽一声,看了眼昏睡中的丘处机:“咦,丘道长怎么这般老了?你们到哪里去了?”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毕晶精神大振,“二十年后,重阳宫啊!你们是不知道,萧哥有多威风,武当老三位有多无聊……”
  武当三侠齐齐“呸”了一声:“你才无聊!”
  众人大惊,忙问端的。毕晶抄起那只大号保温杯,吨吨吨吨吨灌了一气,将萧峰如何力压金轮法王师徒,如何劈空一掌废了霍都,丁典狄云如何力战蒙古三杰,武当三侠如何跟全真五子别苗头,口沫横飞说了一遍。
  别说,虽然这死胖子写一本扑一本,但再怎么说也是个码字儿的,只听得满屋子人惊叹不绝。
  “诶郭爷,你觉得怎么样?”毕晶讲完,又灌了一气,问郭靖道,“君孰与契丹萧峰武功高?”
  众人听他半文不白地掉书袋,都忍不住地乐。郭靖摆手道:“萧大侠武功天下皆知,郭靖何能及也?”
  呦,郭巨侠都说出“何能及也”了,看来这些年真没跟黄蓉白混,文化见涨啊!毕晶瞥一眼黄蓉,刚要调侃两句,猛然想起件事来,“啊呦”一声一拍脑门:“坏了!”
  母老虎一惊:“又怎么了,这一惊一乍的?”
  “刚忘了,霍都跟尼摩星也被关起来了。”毕晶皱着眉头道,“可重阳宫门户老不严的,万一再被这俩孙子跑了呢?回头再找郭襄麻烦去,杨过又不在,怎么办?”
  母老虎奇怪道:“怎么就跑了?”
  毕晶哼一声:“还说你熟读金书三百遍呢,彭连虎侯通海都又残又瞎了都能跑,这俩怎么就不能跑了?”
  “就这个啊!”母老虎失笑道,“那几个怎么跑的,还不是杨过后来大闹重阳宫的时候趁乱跑的?这回重阳宫乱了么?”
  毕晶一愣:“那倒是。”
  母老虎又扁扁嘴:“再说了,让他们跑了你怕什么,本来杨过就不在,丐帮选举大会上出什么事儿了么?放着郭爷在,黄老邪,额,黄姐我说顺嘴了,你别见怪啊……黄药师,东邪,算了,还是黄老邪吧,一个霍都一个残废阿三能嫌弃多大浪花来——郭爷是不是?”
  郭靖点点头,回忆道:“说得是,前番霍都假扮何师我生事,确是岳父大人以弹指神通毙了这贼子。至于尼摩星,也是岳父大人击毙的……”
  毕晶啊了一声,这才放心:“忘了黄老邪这茬儿了……”
  郭靖继续道:“不过彭连虎沙通天几人么,倒是没听说什么下落,原来被他们逃脱了么?”
  “这四个贼子逃脱了?什么时候?”就听沙发上“唔”了一声,丘处机噌一声就坐起来了:“谁放跑的?怎地这般不小心?”
  这老头儿,不但醒得比小龙女都快,起得都还比谁动静都大,这脾气怎么这么急呢?
  毕晶啼笑皆非时,郭靖、柯镇恶一众人都围上来齐声打招呼:“丘道长!”
  “靖儿?柯大侠?朱兄?怎么是你们?”丘处机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惊声道:“这是哪里?我怎么晕过去了?难道这是襄阳?元兵攻得急么?”
  郭靖忙道:“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丘处机忽然一怔,抓住柯镇恶双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不对,不对,你们不是……我听靖儿说过,六侠为开解我全真一派,特上桃花岛请命,不幸遭逢大难,怎么……”
  毕晶一乐,看来前两天在桃花岛折腾那一回,果然够让江湖中人都以为这老哥儿几个死于非命了,这一趟是真没白去啊,哈哈!
  柯镇恶乍逢老友兼老对头,兼过来帮忙教训人的帮手,心情大畅,指着毕晶道:“喏,就是这小胖子,把我们老哥儿几个救了,不然哪儿还能跟道长重逢?”
  丘处机楞了一下,才正正经经对毕晶一揖到地:“多谢毕兄弟,老道的命救不救的不打紧,可你救了江南六侠,老道永感五内!”
  毕晶摆摆手:“你不用客气,我也没安什么好心——这不请你帮忙来了么?”
  丘处机一拍脑门:“是了!你请我来帮忙教育个人,是谁?”说着游目四顾,眼睛就落到杨过和小龙女身上了,瞬间瞠目结舌:“你是……龙姑娘,过儿?”
  小龙女对着老道没什么好印象,但也没发作,只是淡淡点点头。杨过却有点不好意思:“呃,是我,这个……师祖……你好。”
  丘处机一笑:“我听说你后来的事了,你帮着靖儿守襄阳,干得不错!我全真派对你,唉!总之颇有亏负吧!”
  杨过急忙摆手,他到现代以后,知道了很多事情,也看开了很多,对全真派和丘处机的痛恨已经没那么深了。何况这老道这不来帮忙教育自己的爹来了么,怎么也得给点面子……咦,怎么这话这么别扭呢,什么叫帮着教育自己爹?
  丘处机点点头,随即又疑惑道:“毕老弟不是让我来教训他吧?这孩子挺好的……”
  杨过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是……是……”
  “不是?我觉得也不是,可究竟是谁呢?”丘处机四下打量,屋子里人很默契地向后闪开,让开一条通道,把缩在最后郁闷的杨康露出来。
  “是你?杨康?”丘处机猛然定住,双眼要喷出火来,“孽徒!”
  “孽徒”俩字一出口,杨康反而不缩着了,梗着脖子双眼望天,一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德性。
  丘处机这火更大了,断喝一声:“孽障,还不知悔改,怙恶不悛么?”说着四下踅摸:“咦,我的剑呢?我斩了这畜生!”
  毕晶急忙往旁边闪了闪,生怕这老头儿一火大再波及到自己。反正只要把人带过来就达到目的,至于老道怎么管徒弟,老子次才不管!
  杨过急忙拦住:“丘……额,师祖息怒,可否容小子细述情由?”
  “嗯?是哦。”丘处机见到杨过,这才反应过来,随即目瞪口呆道,“你你都这般大了,那这小贼,哼,那你爹不应该四十多岁了么,怎地还这般年轻?也不对,二十年前他突然失踪,这么多年没有消息,怎么会在这里?这究竟什么地方?”
  这老道这么大岁数,还这么冲动,真就禀性难移?什么都不问清楚就开打?
  杨过苦笑着,把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一遍。丘处机听说自己居然来到七八百年之后,家里这一窝一窝的,居然是前后数百年的著名侠客,大脑CPU彻底宕机,半天反应不过来。
  杨过说完,看了眼杨康,重重叹了口气:“现下已是数百年后,我父亲虽然罪孽深重,但终究时过境迁……然而小子无能,也无法加以规劝,只好觍颜肯求师祖和各位前辈。还望师祖念在与先祖相交一场,教他改过向善,小子深感大德……”
  说着双膝一软,向地上跪下去。丘处机一把拉住,慨然道:“你不用说了,就凭你这番孝心,此事丘某答应了!”
  杨过感激涕零中,丘处机又叹了口气:“说起来,教徒无方,本就是老道之过,此番有机会补救,正是义不容辞!”说着扭过头来怒喝:“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么?昨日种种,你就没有半分羞愧悔恨?”
  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杨康身上,都说杨过这一番话,加上丘处机的当头棒喝,就算再是个坏人,杨康也得幡然悔悟吧?哪怕就是口头上表个态呢,至少大家都有个台阶下,面子上先过得去,会头慢慢再来不是?
  自打丘处机来了之后,杨康一直没说话,听见丘处机痛斥,却猛地抬起头来,满脸冷笑:“我就算说了悔过,你信么?”满屋子人挨个指过去:“你们信么?”
  所有人都为之一滞。
  杨康哼哼一阵冷笑:“不信是吧?我也不信!”
  全屋默然中,杨康声音高起来:“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从见到我第一天开始,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有人认为我是个好人来着么?哪一个不认为我是个认贼作父、卖国求荣的乱臣贼子?哪一个不觉得我身遭横死,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就是你,杨过,我自己的儿子,你认为我是个好人么?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杨过张口结舌:“我……”
  “答不上来么?”杨康原本英俊的脸扭曲起来,“我在母亲怀里就进了王府,完颜洪烈视如己出,我母亲整日流泪,从未告诉我来历,你!”说着转向丘处机,沉着嗓子道:“你到王府来,教我武功,叫我反出金国,可是你好好教过我几天?你哪怕有一次告诉过我,我其实是大宋子民,告诉过我父亲惨死的真情么?不,你没有,从来没有!你只会骂我,只会跟我摆师父的架子,只会告诉我反金反金!”
  “十八年啊,十八年!我做了十八年的小王爷,你们一个个忽然告诉我,其实我另有个爹,完颜洪烈其实是我的杀父仇人!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有吗?你们没有!”
  杨康的声音越来越高,几近声嘶力竭,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