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剥衣之辱

  有春红必有春伤,这和花无百日红的道理是一样的,就算曾经的一曲胡璇舞颠倒过众生,也终究图暗夜散落的烟花一般,留下昙花一现般令人惊艳的刹那荣华后,回归到了暗淡乏味深宫寂寥。
  势败休云贵,家亡莫论亲,纳兰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茗慎深宫骤然失宠,不但从正二品的妃位一下子降到了七品美人,还搬离了金碧辉煌的翊坤宫,住到了偏远破旧的梧桐苑,哪里处在后宫最边缘位置,长年失修,形同冷宫。
  茗慎失宠降位的消息一阵风似的传遍后宫,那些想看笑话的嫔妃们险些将梧桐苑的门槛踏破。
  她们纷纷过來对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妃冷嘲热讽,落井下石,而茗慎面对她们过分呃行为,却是一笑置之。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她从小就习惯了人情冷暖,根本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时间久了,那些人也因为找不到乐趣而不在过來。
  在这红墙黄瓦的宫墙之内,沒一个女人永远会赢,也沒一个女人永远会输,所以有人失意,便有人得意。
  白凤兮嫁入王府到如今贵为妃嫔,肚子一直都沒动静,这次终于怀上了龙种,还恢复了贵妃位份,无疑了令深爱文轩的她,完全沉醉在了突如其來的幸福之中,浑然不觉一场灭顶之灾正朝她缓缓逼近。
  还有西林坤的胞妹燕嫔,熬了这多年终于被册封为妃,而且还是在茗慎失宠之后,风头正劲的那位,故而连说话也比以前硬气许多,正值春风得意时,说话骄矜几分也是无可厚非的。
  然而最大的受益人,要数灵犀,茗慎搬离之后,她便独占了翊坤宫,行事作风俨然一副一宫主位之风,后宫诸妃见她临盆在即,而且太医都诊断是位皇子,故而纷纷退让,不与她相争。
  按照大金皇朝立嫡立长的规矩,灵犀这会可算是炙手可热的抢眼,巴结过去的人有不少,而且文轩还晋封给她的一个嫔位,更加助长了她原本就很嚣张的气焰,殊不知,想要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猖狂的道理。
  每日的晨昏定省依旧在不厌其烦的应付着,不同的是把慈宁宫的门槛改成了景仁宫,兰皇后隐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爆发出了中宫皇后的母仪威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无疑她就是那只躲在暗处偷吃掉捕蝉螳螂的黄雀——
  这日晨曦,一束暖洋洋的光辉透过雕花的朱窗照进,鸟儿在夏风吹过的枝桠上欢唱,比起春天的早晨,夏天更充满活力,一切都是那么惬意,尽管有些事情,不太尽如人意。
  茗慎穿着青缎对襟衫子,下着银丝白绫裙,坐在青鸾铜镜前,目光紧张的看着秋桂一圈又一圈的解开缠饶在她脖颈上的白纱。
  当一片白如诺玉的肌肤呈现在铜镜里时,她霎时眼眶一热,抚着昔日的伤口处,激动道:“竟然沒有留下一丁点的疤痕,真是太出人意料了!”
  “主子昔日的恩宠繁盛,就算如今落魄了,咱们不乏珍贵的膏药和上好的补品,这才沒有破了相,就冲这点,奴才觉得皇上对主子并非十分无情,只要主子好好保护姿容,他日一定会恢复昔日的盛宠的!”秋桂笑眯眯的说着,用手将她的头发挽成坠马髻,拿着那支梅花纹碧玉簪在她发间比划着,正在考虑插在那个位置好。
  这时候:“砰”的一声巨响,门被人一脚踢开,只见灵犀戴了一头金光灿烂的步摇钗环,拖着宽大的缕金撒花洋绉袍,挺着圆滚滚的肚皮,在一群嬷嬷婢女的搀扶下,莲步轻移步入殿内。
  她洋洋得意的坐在主位上,见茗慎不过來给她行礼,眼波如针尖般寒光一闪,刻薄的笑道:“这梧桐苑里,主子的架子大,奴才的架子也不小,还把自己当成翊坤宫里的慎妃娘娘么,慎美人!”
  茗慎扬了扬眉,眼中未见怒火,只是懒懒的走过去欠了欠身子:“请犀嫔娘娘的安,不知道犀嫔娘娘大驾光临,有何赐教!”
  “赐教本宫可不敢当!”灵犀婉转一笑,眼神轻蔑:“只是本宫最近丢了东西,所以來你这看看,你打小就有这手脚不干净的毛病,所以本宫想着是不是你从翊坤宫中搬出來的时候,给顺手偷走了!”
  秋桂深知她们如今得罪不起灵犀,但是见她言语如此刻薄,忍不住低声下气的上前劝说:“犀嫔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毕竟我们美人和娘娘您有着十年朝夕相处的情分,况且她从前待您也不薄,如今都这样了,您就高抬贵手,别再找她的麻烦了!”
  “狗奴才,主子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灵犀眉目浮出狠色,一脚踢在秋桂的小腹上,将她的身躯踹翻在地。
  “少跟本宫提以前的事,就是因为纳兰茗慎以前是本宫的主子,这才使本宫走到哪都被议论是奴婢的出身,还有,当初皇上明明很喜欢我,她却不把我献给他,害的本宫还落了个背主求荣的名声,至今让人看不起,这笔账本宫迟早要找她算的!”
  茗慎心疼的将秋桂扶了起來,蹙紧柳眉,冷冽的黑眸半眯着一丝恼怒:“犀嫔娘娘要搜就搜吧!我不想跟你争辩什么?你也别在动手动脚的打人,伤了你的胎气就得不偿失了!”
  “慎美人是在教本宫做事吗?”灵犀挑起猩红的嘴角,定格成一抹嘲讽的冷笑:“哼,不用你说,本宫也自然会搜的,若是搜出來了,本宫不会轻饶了你的!”
  主子得势,就连跟着的奴才都硬起起來,绿翘听得她这样一番话,立即给嬷嬷们使眼色,嬷嬷们会意的主动散开,开始大动手角的翻箱倒柜,故意将东西丢的到处都是。
  “你们翻就翻了,何必把东西都弄坏呢?”秋桂急的直跺脚,手心紧紧握着茗慎珍爱的梅花纹碧玉簪子,生怕不小心,被她们发现了似的。
  灵犀不经意间注意到秋桂手中的东西,向身侧的绿翘使了眼色。
  绿翘是茗慎身边的老人,从前在王府就一直在内室侍候,自然明白什么东西是茗慎在意的,于是一把夺下秋桂手中的碧玉簪子。
  “把簪子还我!”茗慎强压住心头怒火,冷冷的冲她伸出了手。
  灵犀突然走了过來,夺过簪子欣赏着茗慎气的煞白的容颜,腻声冷笑道:“凶什么凶啊!这根簪子和本宫丢的那根蛮像的,你们天天伺候本宫的,说说到底像不像啊!”
  “像!”
  “像极了!”
  “何止是像,根本就是娘娘您丢的那根!”
  “梧桐苑里的东西随便你拿,簪子还我!”茗慎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周身迸发出冷若霜雪的煞气。
  “嚷嚷什么啊!一个破簪子而已,本宫赏你就是了!”灵犀使坏的将簪子往地上狠狠一摔,碧玉碰撞坚硬的地面,顿时碎成两半。
  茗慎急忙墩身去捡,半根破碎的簪头落在灵犀脚边,茗慎來不及拾起,已被她不屑的踩在了脚下。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茗慎,目中尽是挑衅:“心疼什么?又不是你表哥给你的夜明珠,至于把你紧张成这样么!”
  原來她是在打那颗珠子的主意,这次茗慎真的被她激怒了,每个人都有用生命捍卫的东西,而这一次,灵犀真正踩到了她的底线上。
  茗慎猛然起身,照着她可恶的嘴脸狠狠的煽了一巴掌,顿时把所有人都震慑住了。
  灵犀被打的不轻,嘴角挂了一丝血痕,她故意顺势很轻的将肚子碰上桌角,佯装吃痛的咬牙怒喝了一声:“你们都是死人么,沒看见慎美人以下犯上,意图谋害本宫的龙胎,还不把她剥光了杖责!”
  剥衣是对女人极大的侮辱,看着几个嬷嬷搂胳膊挽袖子,冷笑这冲她走來,茗慎慌忙用双手紧紧抓这胸口,身子微微颤抖着往后退。
  这时,从内务府领完份例用度回來的彩凤,见到了屋里乱哄哄的一幕,心中立马闪现一丝冲动,扔下手里的东西撒腿往养心殿方向跑去,她想着皇上以前那么喜欢小姐,一定不会让她被一群奴才给侮辱欺负的。
  她來到养心殿门口不断磕头,额头上可见青红,嘴里发出嘶声力竭的哭喊:“皇上,求求您去救救我家主子吧!她要是被嬷嬷们剥了衣裳,一会定会想不开的,求求您念在我家主子以往尽心侍奉的份上,去救救她吧…”
  养心殿里,文轩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摔在李玉的身上,怒喝道:“外面怎么那么吵,养心殿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想跪在外头就能跪的么,赶紧打发了她!”
  “遵……遵命!”李玉眼里闪过惊慌的诧异,慌忙跑了出去,对着一个小太监狠狠煽了一巴掌,咬牙道:“糊涂东西,还不快把她赶走,打扰了皇上休息,咱们都得掉脑袋!”
  小太监们闻言大骇,狠狠将彩凤拎了起來,毫不怜香惜玉往外面拖着,白鹏飞奉命觐见,刚巧遇见了这一幕,见被拖走的人是彩凤,急忙走了过去,呵斥道:“都给我住手!”
  小太监们见來人是统领大人,纷纷松开了彩凤,彩凤此刻哭的一塌糊涂,看见白鹏飞就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忙跪地哭求道:“白大哥,您昔日和我家小姐交情甚好,求求你去快去救救她吧!灵犀带着一群嬷嬷要剥她的衣裳……”
  白鹏飞一听脸色瞬间铁青,拉起彩凤的手就往梧桐苑奔去,什么君臣大义,什么宫规礼教他完全顾不上了,只是焦心的担忧着茗慎会不会不堪受辱而做出什么过激的傻事來。
  茗慎身子本就孱弱,而且只是个弱女子,根本敌不过她们这么多人的围攻,很快被那些人拖到了院子里,几个嬷嬷粗手粗脚硬是撕扯掉她身上的裙衫,暴露出一片莹白的肌肤和素白的并蒂莲纹肚兜。
  茗慎不堪如此羞辱,奋力挣扎反抗,白皙的皮肉已被她们掐的青一块紫一块,但此时此刻,她已感觉不到疼痛,感觉到的只有羞辱。
  她的自尊,她的骄傲,如今统统被人踩在脚下,肆意的践踏着……
  灵犀的目光狠狠盯在茗慎身上,得意的讽刺道:“纳兰茗慎,如今的你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本宫今天倒要好好看看,你还能骄傲个什么劲儿!”
  “住手!”白鹏飞呵斥一声,怒发冲冠地闯了进來,看见茗慎裸着上身正在被一群嬷嬷蹂躏,上前一脚踢在一个嬷嬷的胸口,那个嬷嬷即被踢出去五六米远,一口鲜血喷出。
  那嬷嬷面色震惊的看着白鹏飞,外臣插手内庭的琐事,众使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碰见。
  其实不止光她震惊,灵犀也震惊,众人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