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颓唐花败又逢君

  文轩听着白凤兮口口声声提及多年恩情,心中十分恼火,与其说是多年恩情,倒不如说是多年的放纵,确实,他是为了白家的势力才娶的她,可是这个女人的泼辣,妒忌,自以为是,令他几度忍无可忍,他如今贵为九五之尊,焉能在放任她这般冲着自己蛮横撒泼。
  文轩脸色的沉成了一汪不见底的深渊,隐忍着怒火道:“不要在跟朕说恩情,朕对你已经够容忍的了,你如今已经是一宫之主,富贵尊荣享受不尽,为什么就不能安居后宫,偏偏要撒泼生事呢?”
  “皇上以为臣妾要的只是富贵荣华么,当年花外偶遇,柳下初逢,海誓山盟你说的每个字臣妾都铭心刻骨;青梅煮酒,对月起舞,王府昔年的情意仍旧历历在目,如今皇上又兑现了几分!”
  白凤兮踉跄的从地上爬起來,冲着文轩痛心嘶吼道:“臣妾所期盼的和想拥有的,从來都不是什么荣华富贵。
  文轩目光锐利的看着白凤兮,冷声道:“就算朕曾经与你海誓山盟过,你也不用天天挂在嘴边吧!生怕别人不知道朕负了你是么,朕是说过,你会是朕永不相弃的女人,但朕也说过不会只宠你一个人,你必须要有容人之量,你还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么!”
  “臣妾说过只要能留在您身边,此生足矣,不会去争风吃醋!”白凤兮吸着鼻子顿了顿,言辞骤然激烈:“可是慎妃她巫蛊惑主,损伤您的龙体,臣妾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今天哪怕是玉石俱焚,臣妾也绝对容不下她这中祸患!”
  白凤兮说着捡起地上的宝剑,带着势不可挡的凌厉杀意再度刺向茗慎,风驰电迈之间,她被文轩一脚踢飞到数米之外,‘砰’的一声,额头撞在了柱子上,一地的血,凄艳地流淌。
  “简直是个疯妇!”文轩低咒了一声,急忙抱着受惊的茗慎,柔声道:“妮子,沒吓着你吧?”
  茗慎脸色惨白,半依着文轩的怀抱拼命的咳着道:“臣妾沒事,咳咳……倒是凤贵妃的额头,皇上快传……咳咳……快传御医给她看看吧!”
  白凤兮从血泊中爬起,额角一缕鲜血,沥沥淌过白皙的脸。
  “小表子,不用你假惺惺的,我这就毁了你这张狐媚的皮囊,看你还拿什么媚惑皇上!”她咆吼喊叫着,像一头暴躁的母兽张扬着尖利的指甲,欲去抓破茗慎苍白的脸。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文轩捉住她伸向茗慎的利爪,甩了一记耳光给她,劈头盖脸。
  她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嘴角溢出猩红一抹血痕。
  “皇上又一次为了这个女人打我,既然皇上如此执迷不悟,那臣妾只好以死明志,希望皇上能够及时悬崖勒马,别再被这个狐媚子迷惑!”
  她咬牙说完,用力地扯下髻上的金雀钗,狠狠的往咽喉上戳。
  金钗缓缓刺进肌肤,摧心毁骨的疼痛,喷涌而出殷殷的鲜血,如同一个凄艳的盟誓。
  文轩见她是來真的,快速到她身前夺过了金钗,转头对侍卫暴喝:“还愣着干嘛?立刻把她仍进关雎宫幽禁!”
  冰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下一刻,便有侍卫粗蛮的将她从地上托起,向殿外拖去。
  白凤兮双脚在地上不甘地蹬踢着,愤怒地吼叫:“放开我,让我死,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不让我一头撞死在翊坤宫中!”
  文轩将带血的金钗扔在地上,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嫌弃:“你想死就滚远点死,别脏了慎妃的地界!”
  “我多年的痴情竟比不上这个病秧子的一颦一笑,究竟是皇上糊涂了,还是我糊涂了!”白凤兮闻言,恍若五雷轰顶一般,怒吼渐渐变成绝望的嚎叫。
  文轩转身与她对视,眸底攥出一抹决绝之色,语气冷硬如冰:“白凤兮,你持剑闯宫,以下犯上,出言不逊诋毁慎妃,当着朕的面都敢行凶伤人,无论哪一条罪都够将你诛杀千百回了,朕念你白家世代忠良,而且你弟弟还救过朕的性命份上,特意网开一面,将你贬为贵人,收回贵妃金册金印,褫夺封号,你可以滚回你的关雎宫闭门思过去了,朕不想再看见你!”
  “哈哈……终究是我爱错了!”白凤兮睁大美眸,倒映着文轩冷漠的俊颜,笑颜渐渐扩散成了苍凉。
  “当年我爹爹力阻我嫁给你,说你娶我是为了得到白家的势力,我当时沒有相信,我弟弟也说过你的笑意半分不达眼底,一看便知是凉薄负心的人,我依旧死活不愿相信,而今,我全相信了!”她说完,哭的声嘶力竭,发疯似得跑了出去.
  “皇上,快……咳咳……快去拦住她,免得她做出傻事!”
  “随她死活,朕就是平日太过纵她,才会惯了她一身的臭毛病!”
  茗慎吃惊的仰望着他,那幽深的眸子竟然是,,波澜不惊。
  当真薄凉。
  ,,。
  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切切倾盆。
  白凤兮披头散发扶着长街的宫墙跪地痛哭,呜咽的泣声比孤鬼还怨,一缕鲜血缓缓自散落的发丝底下流出來,滴在雨水里,晕染成滔滔翻滚着血腥。
  “凤贵妃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惊愕的看清暴雨的人时,荣禄急忙扔下伞,双手紧握住她的孱弱的肩头。
  “放开我,我落到这个地步是我自作自受,我甘之若饴,不用你惺惺作态,來同情可怜我!”白凤兮一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扬手狠狠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他刚毅的脸庞。
  那尖利的指甲如同刀片般刮过荣禄的颊骨,留下了一道火辣辣,血淋淋的口子,正往外沁着血丝。
  荣禄呲牙捂住伤口,眸中疼痛闪烁,瞥见她的额头上的撞伤,义烈鲜亮颜色,使她所有的尖锐看來,都显得我见犹怜。
  那一刻他忘记了她是当初撕毁婚约的那个女人,只想在此刻给予她关怀和安慰。
  “我用情付诸流水,落到如此可悲的地步,你心里一定很得意吧!你尽管嘲笑我吧!尽管尽管的來幸灾乐祸吧!”白凤兮自嘲一笑,从喉间挤出悲切的苦楚。
  “贵妃娘娘,你醉了,臣送你回去!”
  “贵妃,呵呵,我已经不是贵妃娘娘了!”
  “什么?”荣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道:“他竟然贬了你的贵妃位份,还有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他打的!”
  “你滚,你滚,我不想最不想的,就是让你看见我的狼狈模样,你一定正在心里嘲笑我,笑我活该,笑我犯贱,你滚,我不需要你的虚伪的同情……”白凤兮扑腾着四肢就开始疯狂的挣扎起來,尖叫的声音焦灼与凄厉,一个劲的在他身上挣扎厮打。
  “凤,你冷静点,凤……”荣禄沒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看着她抓狂的挥舞着猫爪般的指甲,在他身上脸上乱打乱挠,一时无措,只好甩了一记耳光在她脸蛋。
  他根本沒舍得用力,只是想让她冷静下來而已,沒想到她却突然伏在自己的肩头,呜呜咽咽地抽泣起來。
  那声音低低的,惶惑的,又那样无助,含了无穷无尽的委屈和悲伤,一点一点地往外倾吐着。
  “你打我……”
  “我……我只是想让你冷静点而已!”
  “连你也打我,我真就这么讨人厌么!”
  “凤兮,别乱想了,我先送你回去,别让旁人看了你的笑话!”
  ,,。
  关雎宫,水晶帘,红绡帐,鸳鸯锦。
  人,成双。
  烛光下,白凤兮惨白的脸,血色褪尽,唇上胭脂却凄艳地存留,那样的红,红的像一个不甘心的咒。
  由于她受了极大的刺激,又加上醉酒,挨打,淋雨,此刻头脑简直烧的一片模糊,一直手缓缓地在身边男人的眉间滑动,如旧的青丝里,深藏着女儿家的心事。
  “我是不是老了!”她轻声的嘤咛,连语调都是那般凄凉,半解罗裳,露出丰圆的双肩与一双藕臂,犹如尘埃里开出來两朵白牡丹,越显得肤如凝脂,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凤,你可知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那只翱翔于九天的白凤凰!”他温柔在抚摩她额头上的伤口,那溃烂刺眼的妖红,狠狠蛰痛了他的眼睛。
  “你可知晓,你永远都是我近在咫尺的骄傲和信仰,求你疼我!”她合着眸子,薄薄的唇片微微颤抖,几缕乱发散落下來,沿修长的脖颈滑落,被微微的汗黏在胸前那一片雪白上。
  “凤,饮鸩止渴,我们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他只觉心中巨浪翻涌,轻轻抚摸她丝滑的脸,掌心被滚烫地熨贴着。
  “我不怕,就算万劫不复,也好过终日寂寥的望梅止渴,求你快点疼我!”她主动捉住他的手,将它移至她的胸前,那触手柔若无物的温软,他的手指轻轻地沉陷。
  “好吧!就算你是鸩酒,我亦甘之若饴的饮下,哪怕不能长相厮守,我亦此生不忘这一刻的温存相守!”血腥温香的气味,燃烧他仅剩的神智,使他一时间忘乎了所有,再顾不得其他。
  他一把抱住她,喘息着伏在她的侵肌染骨上,揉残栀子,纵情的浓香。
  ,,。
  什么宫墙柳,什么前缘误,全不过是文人编出來哄人的前朝艳史,文浩不是那个月下弹琴的司马相如,而她也做不來‘文君夜奔’这种荒唐的事情,所以,她还是决定要把文浩忘掉。
  不能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也许一辈子沒有那么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把夜明珠坠子交给秋桂,让她藏到一个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这一次,她决定彻彻底底的将文浩忘记,可当她以为她已经忘却的时候,他却又來了。
  睿亲王还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