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回到原点,鱼雁传情

  自从两个月前,文轩从西厢沉默不语的离开以后,就在也没有过来打扰过茗慎的生活,而茗慎则整日心神恍惚,不思饮食,身体困倦,过着平静又昏昏沉沉的日子。
  在这期间,外面早已热闹的几乎翻天,宣德帝先是下诏招了纳兰家的二公子为乘龙快婿,继而又册封了江家二小姐为睿亲王的侧妃,这些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倒也不足为奇。
  令人称奇的要属南宫郡王小女儿家的表侄女南宫雪,由于宣德帝瞧不上她的轻狂,便将她封为侍妾,赐给了端亲王府。
  这一旨下来,无疑令南宫雪陷入了无地自容的窘态,不过出嫁从夫是每个女子的本分,所以她渐渐的也不敢在有埋怨,只尽心尽意的侍奉着文轩。
  文轩也似乎待她出奇的好,丝毫不介意她婚嫁之前的狗眼看人低和屡次口出狂言,反而还把金颜娇的东厢房赐给她居住,一时间,年轻妖娆的南宫雪,成了继金颜娇、茗慎之后,端亲王府最得宠的女人。
  而此时的端亲王府,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茗慎变了回了无宠的侧妃,白凤兮和王妃平分权柄,掌握着府中事宜,南宫雪新贵得意,风头比起昔日的金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转眼间,春深夏至,遍地浓绿!
  六月的晚风吹痛被遗忘在不知名角落的心事,一夜里风狂弩张,雷雨急骤,繁华了一整个春的红艳,瞬间被冲刷成苍白的底色,残留在这变化莫测的季节边缘,消瘦了红颜,折煞了流年。
  第二天一早,骤雨停歇,雨后初晴,断虹映着朝阳浮现天边,空气里有新鲜的泥土腥气和微苦的青草气息浮动。
  茗慎穿了一身襦白色的蝴蝶宽袖拖地长袍,安静的颓坐在轩窗前,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身后,面色憔悴,眼波枯竭,整个生命看起来像一株孤寂枯萎的仙草,以一种不变的姿态伪装坚强,掩盖内心破碎的裂纹。
  时间没过多久,只见湘妃竹的帘影一动,彩凤穿着粉红撒花的对襟褙子走了进来。
  她手里还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的人参乌鸡汤,扑鼻一股子鲜香,又夹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味。
  “小姐,快趁热喝了吧!您都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彩凤走到茗慎旁边坐下,舀了一勺递到她的唇畔。
  茗慎乖乖张开嘴,喝下几口后,突然胃里猛的一阵翻腾,于是快速的别过脸,朝着地上的珐琅痰盂里吐起了酸水,甚至把刚刚吃进去的那几口汤,也全都给吐了出来。
  彩凤见状,忙放下碗去抚她的背,希望能令她好受一点,急惶惶道:“小姐您这到底是患了什么奇怪的病症,竟然这般折磨人,害的您食不下咽,夜不安寝的!”
  茗慎呕得眼角泛起了泪花,待喝了茶漱完口后,这才缓过劲来,慢慢道:“我根本没有病,秋妈妈说这是正常的反应,所以,你不必大惊小怪,也不许说出去,知道吗?”
  “哦!”彩凤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不放心道:“可是小姐,您整日吃下东西,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是了,再没胃口,也得勉强吃些才好!”茗慎苦笑一声,手掌轻轻抚摸着平坦的小腹,又道:“不如你去小厨房,弄些山楂陷的山药糕来吧!”
  彩凤闻言点头,称是离去,就在这时,小石子神色匆匆的闯进了暖阁,打了个千,气喘吁吁道:“奴才给慎主子请安!”
  茗慎低眉看了他一眼,见他额头冒汗,应该是跑的太着急的缘故,便问道:“出什么大事了吗?看把你急的!”
  “慎主子且安心,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主子的一位故人,托奴才给您送信来了!”小石子说着嬉笑的站了起来,走到茗慎跟前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恭敬的交到茗慎手中。
  茗慎接过信,放在手里端样一番,见字迹苍劲有力,便知是出自男人的手笔,而此刻与她纠缠不清的男人,无非也只有文浩而已。
  于是,她瞥了眼小石子,冷笑问道:“你跟睿亲王多久了?”
  小石子脸色一红,腼腆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慎主子的慧眼,奴才祖上三代都是睿主子的家生奴才,所以打小就被家人送到了端亲王府做眼线,自打慎主子您嫁进王府后,睿主子便命奴才想办法到您身边来伺候,说是方便知晓您的一举一动!”
  “难为他竟然这般用心了。”茗慎淡淡叹息一声,又忍不住问了句:“他只让你送信来吗?没有传什么话?”
  小石子摸了摸脑瓜,迷茫道:“好像说了什么让您保重自身,不要在做傻事之类的话,还说他若从南安回来以后,您还是之前的那个想法,他就尊重您的选择!”
  茗慎闻言,不觉双眉微挑。“南安?他要去南安吗?”
  小石头答道:“听说睿主子今儿早在金銮殿和皇上发生的争执,而且吵的十分激烈,然后就负气要亲自出征讨伐南安国,还扬言说不踏平南安誓不还朝,估摸着明天一早,大军就要出发了!”
  茗慎虽然养在深宅,但早年也听大哥说起过,南安国兵强马壮,民风彪悍,而且易守难攻,十七座城池个个固若金汤,想要一举拿下,少说得耗上大半生的光年。
  他都已经是内定的储君了,又何必非要逞那一时之意气,去吃风沙战火的苦呢?
  难道就因为那晚拒绝了他,他便要负气的将自己流放沙场?
  想到此处,茗慎枯竭的眼眸沁出几分水光,展开手中的信笺,墨迹芬芳的行楷字体静静躺在在洒金宣纸上:
  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
  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
  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
  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离
  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
  茗慎读完信后,眼底便郁结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愁绪,缓缓将纸笺折叠收藏入袖,慵懒的支撑起娇软无力的身子,往书阁走去。
  她缓缓来到书桌前,执笔在桃花笺上徐徐写下一行娟秀的小楷:叹殊途,悲无路,花落只有香如故,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写完将信装好,又把腰间的夜明珠坠子一并交给了小石子,淡然如水道:“去告诉他,让他以后不要在送信过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战场刀剑无眼,让他多加保重自身!”
  “奴才遵命!”小石子叹息一声,便拿着信和夜明珠复命去了!
  隔天一大早,睿亲王尽失皇宠,负气挥兵南下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的蝴蝶一般,飞遍了大江南北,一时间引得朝臣们揣测纷纷,更有人散布谣言,说宣德帝有意改立端亲王为皇储,引发了睿亲王的不满,便拥兵自重,意图和南安苟且起来,篡权夺位!
  ———
  这天的傍晚时分,茗慎呕吐的越发厉害起来,吃什么吐什么?甚至连喝口水也能转瞬给吐了出来,彩凤急的去请太医,秋桂在帮伺候着她勉强又进了几口酸梅汁,茗慎这才缓过了那股头晕目眩的恶心劲儿。
  一旁的小石子见她好些了,便找了个借口,将秋桂支了出去,将夜明珠和一封信笺悄悄交给了茗慎,汇报道:“睿主子说他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还说他尊重您的任何决定,这个夜明珠坠子就当是给您留个念想吧!还交代倘若日后您身陷囹圄,穷途末路的时候,可以派人拿这个坠子去南安找他。”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茗慎虚弱的说道,顺手拔下髻上的一根翠簪递给了他,小石子连忙谢了赏告退,但心里却半分高兴不起来,大概是被两个主子这对苦命鸳鸯给感染了吧?
  暖阁中只剩下了茗慎一人,她静静的凝视着跃然纸笺的墨迹,下笔刚毅,矫健如龙,依稀可见字字刻骨的深情: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的执着呢?
  这样的深情如此厚重,她何堪承受?
  她已经不仅仅是个有妇之夫,更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他要的,她不能给,也给不起!
  茗慎不由缓缓闭上了清澄的双眸,将夜明珠的淡蓝色华光拒之眼帘之外,脑海里不断地涌现一张霸气刚毅的笑脸,那广宇无双的炫目笑容,如同耀眼的烈日高挂穹苍一般,是那么的令她挥之不去,思之如狂。
  心中有一瞬间的冲动,是那么迫切的渴望见他一面,无意识的将珠子慢慢送殷红小巧的唇边浅浅的一吻,一片冰凉在她柔嫩的唇瓣波荡开,像是雪花飘落在冰面上,刹那间的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