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金非昔比

  听到金颜娇来了,茗慎那颗沉溺在愧疚的潮涌里的心,顿时挣扎了出来。
  仇恨,果然是一把冲破一切道德底线的利刃,可以让人的心变得如冰水萃铁一般的坚韧冰冷,麻木不仁。
  抬起眼睑,金颜娇那张略显苍白的娇美容颜映入眼帘,绯红色的一坨胭脂虚浮在她的两腮,更加彰显出她想要遮盖住的连日憔悴,身穿一身芙蓉色鸡心领蹙金长袍,髻中央簪着一支崭新的金翅衔珠凤头钗,凤翅栩栩如生的摇晃轻颤,似是骄傲的昭告众人,金家虽然没了,但她金颜娇,却可以照旧恩宠不断!
  “妾身给王妃娘娘请安了!”她稍微弯了一下膝盖,也不等王妃发话,便自顾自的坐到了慕容琳的身边,丝毫不将白凤兮和茗慎两位侧妃放在眼中,其他夫人就更不带搭理的了。
  西林燕虽瞧不上她这骄矜模样,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其他人也大多如此,但白凤兮却恨的牙根发麻,好在慕容琳连忙给她递了眼色,这才使她忍下火气,改做冷笑:“金夫人连晨昏定省这样的事都敢迟到,当真是一点也不把咱们尊贵的王妃娘娘放在眼里啊!难为王妃娘娘之前还好心好意的为你,你倒好,不但不感恩,反而越发的目中无人了!”
  金颜娇眼风倨傲地瞥了白凤兮一眼,语含嗤笑道:“并非是妾身目中无人,也不是不感恩王妃娘娘的求情之恩,而是昨晚二爷昨晚折腾的太晚了,妾身实在累得不行,所以就起的晚了,王妃娘娘向来深明大义,岂会怪罪?倒是凤侧妃你的这话,有点像是在挑拨离间了,莫不是看着二爷去了妾身那边,让您吃醋了不成?”
  白凤兮心中本就有火,经她这般刻意撩拨,便再难忍住,好在慕容琳是个心思沉稳的人,一把按住了白凤兮的胳膊,温雅若幽兰的笑道:“谁都知道金夫人的娘家刚刚遭逢不测,所以王爷格外疼爱夫人一些做为安慰,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夫人今后便是孤苦无依的人了,凤姐姐同情你都还不及,哪里会去吃你的醋呢?”
  这几句话说的极秒,既替白凤兮扳回颜面,又不动声色间就把金颜娇狠狠揶揄一顿,一方面指明了她不顾家孝在身去侍寝承欢,令一方面又暗讽她所谓的恩宠,不过是别人给予的同情和安慰罢了,没什么好稀罕的!
  茗慎心中暗自佩服,视线停在了慕容琳的面上,她似乎有所察觉,回以微微一笑,便缓缓松开了白凤兮的衣袖,端着一盏茶在手,优雅如兰地徐徐吹着热气。
  僵楞了片刻之后,金颜娇猛的回过味儿来,气的抬手打翻了慕容琳手里的茶盏,“啪”的一声,瓷碎一地,茶水溅了慕容琳一身,不过幸好早已被她吹凉,所以没有烫着,好似早知道金颜娇会被激怒一般,若真如此,慕容琳的城府可见一斑。
  “你慕容琳算个什么东西,就算本夫人不如从前了,也轮不到你来奚落!”此时的金颜娇气的俏脸憋成了猪肝色,愤怒的扬起手掌,劈头盖脸的就要煽在慕容琳的面上,不料却被白凤兮急忙拦住,要知道白凤兮可是武将之家的出身,自然要比一般女子敏捷一些,于是,紧接着一脚将她的娇软的小身板踢翻在地。
  “放肆!”王妃及时一声厉斥,几个精壮的嬷嬷迅速将金颜娇摁在地上,只见她捂着肚子痛呼不止,来回翻滚,整个人卷缩成一团虾米。
  茗慎突然起身,低眉跪到了王妃跟前,眼底悄然闪过一抹凌厉:“妾身恳请王妃娘娘责罚金夫人,她今日请安来迟本就不对,还越发的无礼犯上,不将凤姐姐和妾身的侧妃之尊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敢在王妃娘娘跟前撒泼打人,如此恶劣行径,若不重重责罚,只怕以后人人皆效仿之,王府里在也没有规矩可言!”
  王妃听完,故作为难的样子,眉心一皱:“金夫人家里刚刚遭逢不测,难免情绪激动,慎侧妃你说的话不无道理,但是也得顾念人情,身为侧妃,就要有一定的容人之量,何必一点小事就针锋相对,斤斤计较呢?”
  这维护之言可谓是滴水不漏,不但把金颜娇说的楚楚可怜,更显得茗慎在落井下石,在一旁听着的白凤兮在也忍不住火,瞪着王妃道:“姐姐这是明着袒护金氏了,当年妹妹初进王府之时,姐姐处处讲规矩,讲体统,既然王府有王府的规矩,那么做错事,说错话,为何不用受罚呢?”
  王妃一时语塞,脸色愈发阴云密布,慕容琳见白凤兮忍不住挑了头,她也只好跟着共进退。
  “王妃娘娘顾念金妹妹是您心善,但是骄横之风不可助长,否则日后府中女眷都都学她这样,王妃您该如何驾驭管束呢?”相较于白凤兮的利眸对视,慕容琳的这番话显得格外温柔婉转,句句不让王妃难堪,却句句令她心惊,狠狠的戳中了王妃的软肋。
  权势上有白凤兮和她分庭抗礼的白凤兮,恩宠又让金颜娇这种轻狂骄矜的人全给占了去,她这个王妃早已是外强中干,腹背受敌,如果在驾驭不了府中的其他人,那她这个王妃大概也当不下去了!
  其实责罚了金氏,她心里也是痛快的,但是她却不愿意当这个出头的恶人,噙着淡薄的笑意扫过茗慎,白凤兮和慕容琳,最后将目光定格在茗慎身上,唇角抿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既然你们都觉得应该处罚金夫人,那么,告诉本王妃,该如何处罚呢?”
  白凤兮刚要开口,就被慕容琳拽了下衣袖,便不悦的将到了嘴边的话给硬生生咽了回去,茗慎低眉不语,却从进门开始,就将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尽数看在眼内,不禁开始在心中忖度,既然整个端亲王府的人都在等着看自己和金颜娇鹬蚌相争的大戏,那自己为何不顺应人意,去做这只出头鸟。一则可以麻痹众人,让大家以为她不过和金氏一样,是个聪明不足的骄矜女人,二则只要这一次斗赢了金颜娇,那么以后,她便会落到墙倒众人推的田地。
  反正金颜娇早已视她如鲠喉之骨,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而她纳兰茗慎,自然也不会轻饶了这个害死静妈的刽子手,既然到了这种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地步,那为何不直接拼个鱼死网破呢?
  想到此,茗慎忽的抬眸,对着王妃灿然一笑,语气尽量显得阴毒刻薄一点:“既然王妃娘娘询问妾身,那妾身就如实回答,妾身觉得掌嘴最为合适,不知王妃娘娘意下如何?”
  “春华,就照慎侧妃的意思去办,狠狠的‘掌嘴’金氏!”姑苏漪兰阴阴一笑,不知为何,掌嘴二字咬得极重,大概是恨毒了金氏的缘故吧!但当看着春华拿出一块毛竹板子走来时,众人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我是王府里最得宠的姬妾,你们谁敢打我……”金颜娇美丽的瞳孔充满了恐慌与惊惧,眼看着春华拿着板子逼近,吓的拼命摇头,无奈身子被几个嬷嬷死死按住,半分逃脱不得。
  金颜娇到底在王府里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哪肯轻易受辱,一面奋力挣扎着,一面怒目圆睁,出言威胁道:“你们今日奉命打了本夫人,不怕明日王爷拿你们出气,揭了你们的狗皮吗?”
  此言一出,几个嬷嬷不敢妄动,连春华都犹豫起来,这和金颜娇平日在王府积威甚重有关。但有人惧怕,却也有人不吃她那一套。
  白凤兮见竟然没人听指使,旋即美目一凛,面含愠怒的命令道:“你们给我狠狠的打她的嘴,王爷若责问起来,本侧妃一力承担!”
  都知道白凤兮也不是好惹的主,她这一怒比温水般的王妃有气势多了,那帮奴才得到保证,便再无顾忌,一把扯起她散乱的发髻,令她面朝天上。
  “啊!”金颜娇吃痛的叫了一声,像案板上的活鱼般扭动娇软的身段:“你们不能打…….”
  “啪!”她话都没说话,春华高高抡起板子,狠狠打在了她细皮嫩肉的脸皮上,打得她剜肉般奇痛。春华根本不给她呼痛的机会,愤力的左右开攻,明显带着股泄私愤的架势,好似金颜娇哪里得罪过她似的。
  “啪!啪……”一连三十板打下来,金颜娇声嘶力竭的哭叫逐渐变成低沉的呜鸣悲咽,一张娇美的小脸被打得高高肿起,黑紫的皮肉下隐隐渗出涔涔的鲜血,口出也不断的有鲜血吐出,和被眼泪哭花的胭脂一起,揉和成脸上一团脏兮兮的污痕。
  众人看着她这幅狼狈德行,纷纷撇着嘴讥笑,心中说不出的解恨,连‘和善’的王妃看着,心中都暗自爽快。
  就在众人得意的欣赏着金颜娇被打的连话都说不出来时,一声通报将原本热闹气氛一下子变成了冰窟。
  “王爷驾到!”
  就是这声通报,吓得春华手中颤抖:“劈啪”一声将板子掉在了地上,旁边的嬷嬷见状,立刻松开了金颜娇,众人妃妾也吓的大气不敢踹,毕竟,金颜娇昔日在王府是如何得宠的,这些人心里都清楚,也不知道王爷会不会顾念他与金氏的旧情,降罪她们,心底难免会害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