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只如初见

  刚走入听雨轩,便一股腥甜气息扑鼻而过。茗慎不禁脸色一红,尽管此时的她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人,但也闻得出,这是欢爱过后的味道。
  殿内的香炉中徐徐吐出一缕缕粉红轻烟,香气萦绕,却仍然遮掩不住这久久散不去的温存,可以想象,刚刚的那场云雨颠覆,该是何等干柴烈火?
  她低着头走进暖阁,抬眸看了文轩一眼,只见他俊美的容颜依稀透着倦怠,穿了件家常式的水红色薄衫,闲逸地歪在填漆小几旁,手里拈着一枚黑玉棋子,意甚踌躇!
  和煦的春光透过窗棂一寸一寸铺洒进来,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越发衬得他温润如玉,恍若化作了一副水墨画里的富贵公子,将所有的寂静美好都镶嵌在了这春意怏然的时光里。
  “妾身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茗慎施了大礼,低眉顺眼地跪倒在他的跟前,声音温和得如同窗外暖暖的春风。
  文轩并没有看她一眼,也未让她起来,只是目色无澜地盯着棋盘,但偏偏就是这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却隐隐透着某种晦暗莫测的东西,仿若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令人惴惴不安。
  旁边的青玉熏炉冉冉升腾红烟,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和局促的吸气声,在窒息般的馨香里溶解沉溺。
  许久过后,文轩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那道醇厚宛若烈酒的嗓音里,夹杂着令人闻之生寒的冷冽:“你的父亲——纳兰大将军,前段时间参了爷一本,声称爷与金家官商勾结,结党营私……”
  还未等他把话说完,茗慎即刻用细小若蚊的声音把话接过:“所以,皇上听信家父,龙颜震怒,不仅将王爷罢权削爵,还把金家一百三十六口,全部腰斩于市!”
  “你的消息倒灵通!”文轩把玩着棋子,神色依旧平和,但口气里竟是别样的寥落和危险。“不怕爷迁怒之下,杀了你吗?”
  “王爷不会杀妾身的!”茗慎含笑看着文轩,笃定的说道。
  文轩侧目瞥了她一眼,并没有因为她过分艳丽的装扮而产生丝毫惊艳,反而嗤笑:“你就这么自信爷不敢杀你吗?要知道,王府里病死一个身子不好的侧妃,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此刻的文轩,面色看似平静,但目光却愈发深不可测,像一道无底的深渊,随时要将人吞噬。但茗慎却丝毫不惊,只是冲他展现了一抹芙蓉清露般盈然的笑意,道:“不是觉得您不敢,而是觉得您不会这样做,?老子?里有云:‘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所以妾身深信,像您这样谦和如玉的陌上君子,是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
  “呵呵……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利嘴,敢情爷要杀了你,便成了不耻小人似的!”文轩淡淡的冷笑间:“铛”一声巨响,将手里的棋子摔在棋盘上,声音骤然充满暴戾:“那爷再来问你,你在寺庙守丧期间,屡次私自外出是为哪般?半夜弹琴,私会男人,又该作何解释?还有女扮男装到茶馆里大唱昆曲儿,到底居心何在?”
  面对质问,茗慎慌得心神一震,猛然抬头,刚巧对上文轩眼里锋利如刃的寒光,顿时脊背一片发麻。
  她私自出寺这件事情除了灵犀以外,连彩凤都蛮了下来,而且白鹏飞那边有彩凤绊着,应该不可能分身进行监视,除非是还有别的眼线没有被她发现,或则就是灵犀再一次背叛了她……
  文轩见茗慎变了脸色,居高临下的瞪的她,冷怒道:“爷怜你一片孝心可嘉,允许你出府守丧,没想到你竟然借着外出,图谋不轨,与人私会!”
  “妾身有罪,甘愿受王爷的任何惩处!”茗慎俯首埋头,看不见表情但声音苦楚:“即便王爷要赐死,好歹也要先给妾身一个剖白的机会吧?”
  文轩幽深的眸中,杀戮的狠色一闪而过。“好,爷就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倘若你敢有一句不尽不实之言,本王立刻赏给你三尺白绫!”
  “多些王爷给妾身机会!”茗慎眼底浮现了微不可查的笑意,仿若绝处逢生一般松了口气,低诉道:“其实妾身男扮女装私自出寺,是为了我的大哥,只因和硕公主非要招我大哥为驸马,所以妾身为保大哥能顺利世袭爵位,便去**公主,企图……”
  文轩轻哼一声,不置可否,反而冷不丁的问她:“那个半夜听琴的男人是谁?”
  茗慎霎时有片刻的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轻轻牵动唇角道:“那男人是妾身的大哥,除夕夜是妾的生日,大哥怜妾独自在寺庙冷清,吃完年夜饭仍放心不下,故而深夜到访!”
  文轩冷撇了眼茗慎,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出破绽,但又无懈可击,便不再追究,接着问出了心中的另一个疑惑:“金家的事,是不是你们兄妹干的?”
  “妾身的确假冒‘鸿丰’之名设下圈套,导致金家破产,但是妾身和哥哥并没有将此事闹上朝堂,以此番王爷受到牵连,和金家的灭门案,都和妾身无关!”茗慎云淡风轻的解释一番,只字不提那个神秘的黑衣人,又轻易的将自身与此事划分清楚,接着又道:“金家名下的产业在抄家之前,多半都到了妾身的名下,只要王爷将来肯让妾身的大哥世袭爵位,妾身和大哥愿意誓死效忠王爷,倾财倾兵!”
  文轩眼眸登时一亮,旋即又像吹熄的烛火般熄灭:“如今本王失尽皇恩,恐怕再难翻身,正是急需钱财兵马的时候,而你手里有金银,你哥哥手握重兵,倘若真心为我所用,绝对是如虎添翼,马到功成,但是事关身家性命,本王凭什么相信你们兄妹,你们可是纳兰家的人,谁知道是不是联合你们家族,故意设计本王呢?”
  茗慎冲他一笑,目光变得和煦坦荡。“虽然疑心会生暗鬼,但日久也能见证人心,正是因为关乎身家性命,所以才会有一定的风险,自古成王败寇,就看王爷敢不敢冒险了,而且妾身就在您的身边,倘若稍微起了不轨之心,您大可以效仿曹操假寐杀死侍卫的故事,先杀了妾身当垫背,这笔账无论怎么算,您都不算亏!”
  “没想到爷的慎卿不仅才艺出众,而且通古博今,擅长谋略!”文轩伸出优雅的手,递到茗慎前面。“快起来,别跪疼了膝盖,爷决定相信你们兄妹,将来大业得成,也决计不会亏待你们兄妹俩!”
  茗慎窘涩的将手慢慢交到了文轩掌心,轻不可闻地低叹了一句:“亏不亏待还言之尚早,只要将来不是狡兔死,走狗烹就好!”
  “不会的,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把前尘种种全部忘记,重新认识对方,没有出卖,没有敌对,只有死生契阔,只有白头偕老,我们摒弃所有前嫌,人生若只如初见!”文轩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口吻里满是浓情蜜意,与之前的咄咄逼人相比,简直像变了个人,换了副心肠。
  茗慎将头轻轻枕在他的颈间,心中不知为何狠狠的疼了一下,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哀叹:“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是您迟早会有和纳兰家剑拔弩张的那一天……”
  文轩抚着她的脸颊,咬着她的耳朵温润呢喃道:“我呼延觉罗﹡文轩向天起誓,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伤害纳兰家的一草一木,若违此诺,祖宗不佑,天地不容!”
  “多谢王爷!”茗慎有些羞赧的侧过脸,整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两手急急忙忙试图将他推开。
  “你在拒绝?”文轩眸色一冷,手掌捏住她的下巴,毫不怜香惜玉。
  “不!不是的,只是不想王爷刚碰完别的女人,又来碰我!”茗慎惊骇地垂下眼帘,娇躯轻轻地颤抖,圆转清澄的双眼像小鹿一般惊慌,勾人心魄。
  “欲擒故纵吗?好,今天暂且先饶过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文轩低低地笑着,骤然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狠狠地辗转,仿佛她的唇是个上好的水蜜桃,令人贪婪的吞食着她那甘露般清甜,孜孜不倦的尽情索取采撷这诱人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