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立子杀母

  殿门被“吱”一声推开,后背一阵冷风夹杂着风雪呼呼灌入,在重重锦绣堆成的帷帐上掀起了起伏的波澜,李玉匍匐在帷帐之外,小心翼翼的禀告:“启禀皇上,睿亲王求见!”
  “他终究还是来了。”宣德帝冷笑一声,停下捻动佛珠的手指,目光变得晦暗深邃:“传他进来吧!另外传旨下去,午膳设宴在长乐殿,三品以上的世家子女,但凡在京都者,全部进宫赴宴!”
  “奴才遵旨!”李玉躬身应道,缓缓退出殿门,不一会,文浩便匆匆进入殿内,他挑起衣摆,跪地道:“儿臣为父皇请安!”
  “起来吧!”宣德帝此刻早已端坐在大殿中央的宝座上,神色威严而深藏不露,说话的声音里也让人辨不出情绪的悲喜。“你大清早的来求见朕,有什么事吗?”
  文浩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他拱手言道:“回禀父皇,儿臣今日求见,是想求父皇赐给儿臣一个女人,还望父皇成全!”
  宣德帝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沉着脸道:“我大金朝堂堂的储君,竟然会缺女人?真是讽刺,亏得你还有脸来求朕,没得让人听了打嘴!”
  “儿臣是真心喜欢慎儿的,还望父皇成全!”文浩剑眉紧锁的说道,目露认真坚毅之色!
  宣德帝目光冰冷的俯视着他,慢慢道:“浩儿,你身为储君,就应该懂分寸,识大体,知进退,明事理,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刚才的话朕就当做没有听见,你且跪安吧!”
  “儿臣既然身为一国储君,何以连个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而且,儿臣根本没想过要继承皇位,这一直都是父皇和母妃一厢情愿的想法,至于这个皇位,儿臣还是建议您传给我二哥吧!他比我更想得到这个位置,也比我更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儿臣只要心爱的女人和我长相厮守就够了!”文浩眼中坚毅之色更浓,手掌紧握成拳,手背上道道青筋凸起。他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大金有条只有皇帝和未来储君能够知晓的秘密,那就是——立子杀母!
  文浩从小就不像其他人那样,处处讨好奉迎宣德帝,而是喜欢在幽禁在昭阳殿的九王爷那里习武学字,果敢坚韧的性格和出类拔萃的武艺很快赢得了宣德帝的喜爱,有好几次都想要杀了娴贵妃立文浩为太子,文浩知道了以后,宁死不屈的排斥皇位,最后父子各做出让步,文浩承诺等宣德帝百年之后继承大统,宣德帝保证不杀娴贵妃,并允许文浩登基后,将她尊为皇太后!
  “放肆!你若再敢一意孤行下去,就别怪朕无情!”宣德帝面色一肃,顺手将一卷明黄的圣旨砸到了文浩的脸上,严厉的语调里饱含着浓浓的警告。
  文浩接过圣旨展开一看,面色虽然还算镇定如常,深邃的墨眸却已波涛暗涌。他俯身叩首,艰难的说道:“儿臣一时冲动,还望父皇恕罪!”
  宣德帝眉头微蹙了一下,叹息道:“浩儿,等你当了皇帝,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是现在,不能为了这个女人,成为满朝文武的笑话啊!”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儿臣告退!”文浩眸色微敛,薄唇溢出一丝苦笑,默默的退出殿内。
  文浩走后,诺大的昭阳殿又剩下了宣德帝孤家寡人一个,一阵风从殿外吹进,纱帘轻飞,如云雾般层层荡开,他胶凝在美人图上的眼睛,亦如这纱帘一般,泛起一片迷离。
  “柔儿,你是不是在怨恨朕太过狠心了呢?”德宣帝有些呆滞的望着画中女子,布满沧桑的脸上,隐忍着一种比恨意更加强烈的情绪。“别怨朕,自从你跟朕的九弟私奔那一天起,朕就恨毒了天下所有不守妇道的女人,要不是看在那个纳兰氏眉眼间和你有几分相似,朕就早将她五马分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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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德帝没有皇后,除了娴贵妃外,宫里只有一妃两嫔,共育有三子两女,其中还有一子一女早夭,可以说宣德帝算是大金皇朝历史上妃子数量最少,子嗣最为单薄的一位皇帝。
  茗慎很快的将剩下的几位娘娘拜访完毕,便携带着灵犀前往西侧门乘轿回府,刚准备上轿,远远就看见首领太监李玉走了过来,原来是宣德帝在长乐殿摆下家宴,特令茗慎即可前往,与众妃嫔一同饮酒听歌。
  圣意难违,茗慎只好跟着前往,一路上眼皮子都在突突直跳,心里也疑乱成解不开的迷团,宣德帝之前骤然封了她那么多的赏赐,此刻又突然传召自己赴宴,如此蹊跷,只怕是宴无好宴!
  长乐殿内长乐未央,歌舞轻扬!
  宣德帝一脸威仪的高坐王位,旁边伴着盛装打扮的娴贵妃和雍容高贵的惠妃,宴席左边坐着固伦公主,以及一些陪伴公主读书的千金小姐们,右边则是文浩作陪,后面全是身份显赫的世家公子。
  “夜来雨横与风狂,断送西苑满地香,晓来峰蝶空游荡,苦难寻红锦妆,问东君归计何忙?尽叫得鹃声碎,教人空断肠……”艳冠京都的才女江燕正在抚琴伴唱一阕《湘妃怨》,琴音如峡谷叮咚的山泉,歌喉如那檐下伶仃的金铃,令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旁的和硕公主正踏着曲音的韵律轻盈的旋飞着,那一袭红衣翻飞起来时,仿佛一把烧红了半边天的彤云,辗转过旖旎的艳丽。
  “启禀皇上,慎侧妃已经在殿外候着了!”李玉打着拂尘走到了宣德帝身边,朗声禀告,惊扰了沉浸在优雅的歌舞声乐之中的人们。
  随着宣德帝一挥手,歌舞骤停,和硕公主缓缓步入宴席,而江燕却回到了娴贵妃的下首入座。宣德帝不着痕迹的窥了文浩一眼,淡淡说道:“宣进来吧!”
  不一会,一抹素白苍苍的身影缓缓步入殿内,文浩见状,眸子里有缕缕不安浮动,坐在他身后的荣禄,面上亦呈现出了担忧之色,就连沉着脸一直在喝闷酒的白鹏飞,也惊诧的抬起了眼。
  “臣媳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茗慎跪在冰凉的金砖之上,尽量做到礼仪周全,又依次叩拜了其他地位比她高的一些人。
  “起来吧!走上前来!”宣德帝含着疏淡的冷笑道。他今天倒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能让他性格冷漠的儿子,那样的着迷?
  “臣媳遵旨!”茗慎略带忐忑地起身,垂下眼睑牢牢盯着脚上的一双白梅银丝绣鞋,依言轻轻地往前挪动了几步。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茗慎不禁暗自紧张起来,又因着今日在穿着上不甚得体,内心更加隐隐的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