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纳兰荣禄

  “放肆!”纳兰慕枫厉呵一声,猛然起身,扬起手对着茗慎白嫩的脸颊煽了下,恶狠狠道:“我才说了一句,你就疯了,竟敢说出这种精打细算,分斤拨两的混账话来,你的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你可要想想清楚,我现在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我的军令,你愿意也好,不情愿也罢,都得乖乖的给我照做,倘若我发现你起了外心,休怪我这个当爹的心狠手辣!”
  茗慎眼底一酸,眸中涌起了泛红的泪意。
  她捂着高高肿起的脸颊抬头,唇角溢出了一缕猩红,倔强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而且只要我迈进端亲王府的门槛,那便是皇家的媳妇,君臣父子之间,自当以君为贵,到那时,父亲还如何辖制与我?”
  “真不愧是我纳兰慕枫调﹡教出来的女儿,伶牙俐齿,说的头头是道!”纳兰慕枫眼角浮起笑意凝着茗慎,又讥又讽道:“你说的没错,嫁出去的女儿,的确就是那泼出去的水,可是你娘,可没有跟着你一起泼出去,她还是我纳兰慕枫的妾室,哼哼,有句话叫‘跑得了和尚,跑不了方丈’难道你没听说过?”
  茗慎心里一咯噔,立即扬声威胁,可力道却相当贫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话是你教我的,我若不管娘亲的死活,你根本就牵制不了我,你若敢对我娘亲不好,就不怕我将来大权在握之时,替我娘亲报仇而做出对将军府不好的事情吗?”
  “没有金钱,使不动野心,没有爪牙,咬不动肥肉。我给你的一切已经通通收回,你又有什么资本跟我斗?
  退一万步说,即便你仗着年轻美貌,能成为端亲王身边最得脸的宠妾,但是没有娘家做你的靠山,你一样会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咱们和端亲王结的是血海深仇,你想在那地界上站稳脚跟,简直难上加难,更别提什么将来大权在握了!
  所以你现在根本没得选,对我,为咱们纳兰一族,你只能忠心耿耿一辈子,否则,为父会让你瞪多高,就跌多重!”
  纳兰慕枫得意的说道,对付有野心的人,他可是相当有经验的。
  看着茗慎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挫败,纳兰慕容不禁愉悦的仰头大笑起来:“你也别再跟我说你不在乎你娘生死的话了,为父若看不透你的弱点,自然不会用这招来牵制你,四丫头,跟爹斗,你还太嫩了点。”
  茗慎泪湿的眸中溢出讥笑,柔声嘲讽道:“是的啊!父亲大人何等英明,不惜把对付敌对,驾驭奴才的那点卑劣手段,用在亲生女儿的身上,慎儿实在佩服至极,输的也是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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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德三十二年,暮春!
  将军府上下张灯结彩,唢呐震天,今天既是纳兰家两位小姐出阁的大喜之日,皇上亲自下旨赐婚,这对风光无两的纳兰一族来说,又是一笔无以复加的荣耀。
  世人都道表姑亲,砸断骨头连着筋,如今固伦公主的嫡出女儿即将嫁给娴贵妃的爱子为妃,无疑是一桩亲上加亲的美谈,而锦上添花的便是,连将军府的一个庶女,都要野鸡便凤凰,被皇上御笔亲封的端王侧妃。
  纳兰家能有今日之盛事,恰如烈火烹油一般轰轰烈烈!其荣焉震惊朝野,羡煞百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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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完毕后,茗慎披着凤凰于飞的粉红嫁衣,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铜镜前,静妈拿起一枝凤尾流苏簪,把她浓墨般的发丝拢得整整齐齐。
  到了今时今日,茗慎才发现自己以前有多么的自以为是,总以为能够在勾心斗角的将军府里安然度日,这就算是本事了,能够照顾好失宠的娘亲,又能保护好奶娘和彩凤灵犀她们,这便是造化了,可是当这一切搁到了皇权面前,竟显得那样的讽刺与单薄。
  养成玉颜色,卖给帝王家,一道圣旨就能把她的命运狂妄的涂改!
  不只是她,就连那个代表着将军府最高权威的父亲大人,也只能得卑微的匍匐在地,对着那一张薄薄的金箔山呼万岁。
  只不过是写在金箔上的几笔朱砂而已,却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茗慎第一次,对权欲产生了趋之若鹜的感觉。
  “吱呀”一声门响,朱红色的门被缓缓推开,一个穿着藏青色麒麟常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六七岁左右年纪,身形高而修长,下颌方正,目光清朗,墨浓般的头发妥妥贴贴的束在白玉冠里,明明如此器宇轩昂,却偏偏给人一种大器晚成的感觉。
  这个男人就是将军府的长公子,茗慎的大哥——纳兰荣禄!
  “没想到父亲真的这样心狠,眼睁睁看着嫁过去受委屈,只恨哥哥没能早些回来……”荣禄嗓音浑厚,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激动的语调像飞流直下涛声回荡。
  茗慎微微抬了抬眼皮,目光清和的如同一汪平静无澜的古井。“皇命难违,该受的,就不叫委屈!只要咱们扬州的商行没暴露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是,我嫁出去了以后,我姨娘就要全托哥哥和白姨娘关照了。”
  “眼下你自身都难保了,还管你那狠心的娘作甚!”提及梅香夫人,荣禄清俊的脸上凭添了许多怒气,抬高了声音道:“这十年来,她可曾对你有过半分关怀,也好在你孝顺,还一直敬她是生母,处处想着她!而她呢?连你出嫁这么大的事,都不肯来看你一眼!”
  “还有这次,她居然为了讨好父亲,将你我兄妹平日里给她的好处全部说了出去,亏得是妹妹你机灵,让我提前去扬州把一切都打点好了,要不然,这一次父亲检查没收你名下的财产时,就顺带把咱们暗地里经营商行也给翻出来了。”
  “算了,好在有惊无险,就不要跟她计较了,我自己在鸿丰钱庄还存有一笔梯己,待出我嫁出去后,哥哥就去取出来用吧!在娘亲困难的时候给她一点,未免她再次多嘴,哥哥千万别一次性给她,每回只能给一点,够她用就好,不能给多。”茗慎一一交代道,她知道大哥刚才说的都是气话,以大哥对她的疼爱程度,一定会帮她好好照顾娘亲的。
  荣禄一幅被她吃定的样子,叹气道:“侯门一入深似海,你身份又尴尬,那笔梯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哥哥手头上可是从来不缺银子使的,替你照顾梅姨娘便是了,你就好生保重自己才是正经,别再瞎操心了。”
  “多谢我的好大哥!妹妹会念佛祈祷,让佛主保佑大哥和书瑶嫂子夫妻恩爱和顺,让嫂子这一胎,给你生出个胖小子!”
  “就你嘴甜,未出阁的女儿家,满嘴生不生的,真不害臊!”荣禄宠溺刮了下她的鼻尖,但她这翻话,算是说到自己心坎去了,自己冷落了沈书瑶多年,总觉得亏欠她不少,自打她怀有身孕后,更加想要好好的弥补给她。
  时间缓缓过去,茗慎和荣禄又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又提及了日后的走向和趋势,正在兄妹俩相谈甚欢之时,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是娴贵妃身边的贴身嬷嬷来了。
  徐嬷嬷趾高气昂的走到茗慎跟前,抿嘴上下打量一通,收起轻蔑的笑意,正色道:“娴贵妃娘娘训示,纳兰茗慎跪听!”
  茗慎缓缓跪落,谦逊道:“茗慎恭听娴贵妃娘娘怜训。”
  徐嬷嬷撇了撇嘴,郎声道:“纳兰氏茗慎,端娴慧至,念及多年来对本宫尚且克尽敬慎,特赏波斯王的贡品,金如意镶红宝石手钏一只,手钏乃皇上钦赐一对,本宫于你姑侄情深,今后便一人一只。为显天家恩宠,你要日日佩戴,不得有违!”
  半晌后,徐嬷嬷见茗慎愣着不肯领受,立即冷斥一声:“四小姐,可别辜负娴贵妃娘娘对你的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