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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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声说:“我做了一件错事,可我没想到,会错得那样离谱。”
  想想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我想要告白,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少年赶回香港,替别的女人收拾残局。嫉妒啃咬着我的心,我用钱砸出一条通天路,许家被百般刁难,林以勖的所有努力都成了无用功,许如栩万般无奈下拿了我给的钱移民加拿大。
  飞机起飞那天,林以勖赶往机场想要拦下她,但他走得太急,忘了锁门,他的母亲跑了出来,被车撞飞,导致瘫痪。
  当他同许如栩见面,知dào
  了当年的真相后,果然同我离婚,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们两不相欠了。”
  眼泪流干,我的酒也醒了,我爸轻轻地拍了拍我的头,叹道:“是我不好,宠你过头了。”
  哪里是他的错呢,一切的源头都在我这里,是我的嫉妒毁了一切。
  我无话可说,只能起身把饭胡乱往嘴里塞。余光里,我看到我爸仰起脸,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
  混乱的生活终于结束,我走出家门,学着适应没有林以勖的生活。
  我各地游荡,带着一堆堆的书去大陆的山区,教那些孩子读书认字,给他们讲山外面的生活。他们叫我“盛老师”,总是围着我,笑得像花一样。我和林以勖始终没有孩子,大概是到了年龄,我开始觉得有个孩子也不错。
  可惜。我想一起养孩子的那个人,已经不要我了。
  和林以勖离婚第四年,我回到了香港。进了总公司帮我爸处理公务。
  他有点儿老了,鬓角的斑白再也压不住,他索性也不再染发。这个老顽固总致力于给我介shào
  青年才俊,我笑嘻嘻应下来,却没去吃过一顿饭。
  我爸拿我没办法,他念叨着想抱孙子,看我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说:“爹地开玩笑的。宠你还宠不过来,哪有闲工夫宠孙子。”
  我被他逗笑了,转头却落了泪。
  隔天我终于和一位青年才俊约会。地点在中环的米其林餐厅,很巧正好是我同林以勖经常去的那家。对方替我点了红酒、玫瑰,尽lì
  逗我开心。我敷衍地笑了笑,埋头专心吃牛排。
  “盛小姐。”他叫我名字。“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没有。没有。”我怕他去我爸面前乱说,连忙解释,“我对你一见钟情,有点儿自惭形秽。”
  邻桌有人站起来,走过时狠狠碰了他一下,他面前的红酒打翻了,顿时一片狼藉。我憋住笑,抬起眼来。只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戴着礼帽匆匆往前走。
  红酒漫到我这边,我抽出纸巾漫不经心地擦拭。水晶吊灯映出纷扰的人影。那道身影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忽然想到什么,猛地起身向外跑去。
  门外空荡荡一片,暗沉的天空一颗星星都看不到,我靠在墙上喘气,半晌后慢慢地蹲在了地上。
  我竟然会以为,刚刚那道身影,是林以勖。
  太傻了,我真是太傻了,他已经和许如栩移民加拿大,有情人终成眷属,又怎么会回来呢?
  眼泪一滴一滴掉下来,我吸一口气,劝自己别哭。下一刻,有人拽起我,将我摁在墙上,一个吻狠狠地落了下来。
  这是个近乎绝望的吻,血的腥气弥漫唇齿,他贪婪地汲取每一寸空气,像是想将我整个吞没。他的手遮住我的视线,我看不分明,心却告sù
  我,面前的人,分明就是林以勖。
  许久,他放开我,手却仍遮住我的眼睛。我喃喃地叫了一声:“以勖……”
  那手颤抖一下,他凑过来,低声说:“如果你这么容易一见钟情,为什么当初要选择我呢?如果不是我就好了,我还是个普通的小警察,大概现在已经和青梅竹马结婚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亲人,也没有了爱人。”
  “盛明烛,不准睁开眼,你不准看我。这是最后一次了,我要彻底离开你了。”
  那修长温暖的手缓缓离开我的眼睛,我不敢说话,不敢睁眼,只能默默地流泪。
  我多么想睁开眼目送你离开,可如果这是你对我最后的要求,那么好吧,我会照做。
  脚步声渐渐远去,及至最后再也听不到,我终于睁开眼,眼前,却再也没有那个让我无法忘却的身影。
  我和林以勖离婚第五年,在我不知dào
  的地球另一端,林以勖正坐在窗前。
  窗外是弥漫了天地的大雪,这是一个允许安乐死的国家,他终于选择在这一天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是林家人的宿命。
  潜伏在血脉里的家族遗传病,让整个家族饱受痛苦,林以勖亦不例外。当他病发时,每一刻都在忘却事情,记忆已经退回了二十岁。
  那一年,他遇到一个女孩,背着双肩包,说了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艳阳下,她笑嘻嘻地对他说:“阿sir,我要报警。”
  太阳那样大,晒得人头发昏,他心跳得有点儿快,转开视线问她“怎么了?”
  可她和他不是一类人,她有似锦的前程,而他只是个小警察,他沉默地升起车窗,将他们的距离拉到陌生人那么远。
  如今他再回头,发xiàn
  已经过去了这样久。
  “盛明烛……”
  他一字一句地念她的名字,他记得,他姓林,她姓盛,百家姓里他们并排挨在一起,千百年都没有分开。
  那个人执着任性,哪怕他一千次说不爱她,她也能一千零一次仰起脸来努力微笑。
  最后的一吻是他无奈的告别。他不顾医生的反对返回香港,只为见她最后一面。
  那时他已经很憔悴了,在长久的病痛折磨下,昔日俊朗的眉目变得苍白而阴郁,但他仍在尽lì
  保持最后的体面,想在她心底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他不想她看着自己渐渐失去记忆,丑态百出。他要在仍记得她的岁月里,同这个世界告别。
  打在血管里的药剂开始发挥作用,视线渐渐模糊,林以勖慢慢阖上眼,眼前像是看到一个少女,站在海边,手中的钥匙熠熠生辉,少女的笑容那样美,像是一场注定别离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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