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落水

  入城比出城要容易许多,清晨,城门洞开,金璜信步走进城门,出城的搜查依然很严,金璜心中有些小得yì
  ,搜得再严又怎样,本姑娘还不是想出就出,想进就进。那日对堂主说的话,半真半假,追上茵茵抢回绣帕是真,那个老板娘则鬼知dào
  ,她只是在执行任务前随便闲逛,无意中发xiàn
  茵茵曾经去过闲云绣庄,仅此而已。
  什么仿品,什么调换,都是为了把那游山玩水加寻找丢失绣帕的十二个时辰找补回来而已。
  不管了,不就是补上个丝线什么的吗,大不了把那绣庄老板娘抓来,让她看着样子差不多,随便补上一些也就是了。反正要是堂主还不满yì
  ,横竖都是老板娘的事,左右盘算一番,全无漏洞,金璜对自己的计划满yì
  极了。
  大概因为全城正在严加搜查,原本道路两边满是小摊,现在变得空空荡荡,伴着秋风卷落叶,莫名的生出一份凄凉,之前金璜对一家面摊的排骨汤面特别满yì
  ,此时再入城,本想着再吃一回,却发xiàn
  面摊原来所在的位置只有几只狗懒洋洋的趴在地上晒太阳。
  要去闲云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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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庄,从坊间穿过比走大道要快些,像金璜这种性急之人,自然是选择最快的方法。这一片是平民居住的地方,与城东那些深宅大院完全不一样,低矮的房檐,爬满青苔的墙角,砖墙上糊着的泥在风吹雨打中掉落,露出本体的青砖。不厚的墙壁挡不住房里的声音,有劈柴声,烧火声,打水声,还有母亲斥责小儿的声音,丈夫出门的声音,这与月黑堂的清晨完全是不一样的世界。月黑堂的清晨,只有练武声,还有被打伤的人哀嚎声。每次被起床锣惊醒,整个人都带着哀怨的情绪,哪像这市井生活,满满都是人间烟火,哪怕是斥责,也是叫孩子好好吃饭,丈夫出门妻子相送,叮嘱着“早些回来”,金璜心中有些发酸,在月黑堂,从来都听不见这样的话,虽然每一个走出生死门执行任务的人,都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据赵叔说,其实这也是传统,月黑堂里关系再好的人,目送对方出去的时候,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也许是一种迷信吧。
  心中正感慨万千,却听见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夫妻吵架的声音。对世界满是好奇的金璜竖起耳朵,顺着声音摸过去,隔着矮矮的院墙,只听里面妇人的声音震天响:“这两日不开张,叫我们吃什么喝什么,你还不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官老爷要抓人,抓不着人就净街,你这么能耐,你去把县太爷要的杀手给抓来,我就出摊。”丈夫极不耐烦的反驳。
  咦,这声音听着耳熟,好像就是那卖面条的摊主。
  不知dào
  他们此时若是知dào
  县太爷要抓的杀手就趴在他家的门板上偷听,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好像自己害得别人夫妻失和了呢……金璜突然觉得良心不安,做点补救好了。
  她大大方方敲响了那户人家的房门,前来开门的汉子,正是那摊主,看见门口中站着陌生的女子,摊主背后的妇人见有个女子来敲门,心中警钟大响,将丈夫挤开,上下打量着金璜:“你是谁?”
  金璜心知她这是在吃醋,笑笑:“两天没吃着汤面,想得很,街上总也找不到,四处打听才知dào
  你们住在这里。”
  妇人虽还是疑惑不解,但听着仿佛是主顾的样子,紧张的情绪放松大半:“哦,这样啊,那里面请,给你下一碗就是了。只是院里杂物多,姑娘不要见怪。”
  “不怪不怪,有好吃的站着也可以。”金璜随那妇人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长型,种着些蔬菜瓜果,还堆着不少杂物,妇人叫男人去煮面,自己搬出一张小方桌并一只竹椅,又召呼一个小男孩端来一杯水:“来,姑娘坐,先喝口水润润嗓子。姑娘可是我家的老主顾?这么早就来。”
  金璜点点头:“先前在尊夫摊上吃面的时候,听他说,是想多挣些钱给你买身新衣裳,说你看中了一套闲云绣庄的裙子,只是太贵,买不起?”方才还气势如虹的妇人突然红了脸,低头道:“嗨,随便说说,那么一套裙子,够我们家吃一年的,哪能当真?”
  “万一实现了呢?”
  “不能不能,有那套裙子的钱,不如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让阿毛去读个私塾,别像他爹似的是个睁眼瞎。”小男孩这会儿坐在葡萄架下,扭头道:“我才不是睁眼瞎。”
  “对对对,我家阿毛,怎么也得识文断字,起码过年时的春联不用找张秀才写了,省了十个大钱。”
  不多时,面条就好了,碧绿的葱花是刚刚从院里的泥土里摘下,闻着便芳香扑鼻,只是面条似乎放的久了些,男人窘迫道:“两日净街不曾出摊,这面条是前日剩下的,家里也没新做……若是姑娘吃不惯,我现擀了去。”
  “不用不用,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人,别做了白搁着也是浪费。”金璜拿着筷子大口吃起来。
  吃完一抹嘴,她从袖中掏出领任务时得的一两银,那是她这几天全部的费用,塞在妇人手中,那妇人惊慌起来:“这么多钱,找不开。”
  “别找了,送孩子去上学,三年之后秋闱少不得取得童生回来,等他长大功成名就,你就是诰命夫人啦。”
  “哎哟,承您吉言,这么多钱,我不能收。”
  金璜笑道:“等将来阿毛成大官了,再把钱还我就是。”
  “不行不行……”妇人追过来硬要把银子塞回给她。
  金璜一扭身跃上院落围墙,妇人在墙下张大了嘴巴,不知她怎的就飞上去了。她搓着手大声问道:“哎,姑娘那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啊,将来也好找啊。”
  呃……说起这个就尴尬了,名字倒是可以随便说,家住哪里这是个问题,金璜随便编个谎:“我是户部尚书的人,若将来阿毛成大官了,还给户部尚书就好。”
  不想再与妇人纠缠,她便飞身跃下围墙,只听见妇人惊呼:“隔壁是……”
  哎呀,脚尖碰着地才觉得不对,这哪是地,根本就是一个大水坑,金璜一时反应不及,半个身子落在水里,腰侧锦鲤环绕,脸蛋荷花映照……脚下软软往下陷,显然是污泥。金璜心情是低落的,应该看一眼再跳,还好只是水坑,若是什么翻板机关,那简直死得太冤了。
  “咦,你是何人?”岸边有人说话,正懊恼的金璜抬头望去,逆着光,容貌看不太清楚,却是个挺腰拔背的端庄女子。
  “不好意思,从隔壁掉下来的。”此时金璜只觉丢脸无比,只想马上从水里爬出来溜走。
  那女子在一旁取了根竹竿递给她,这才把双脚从泥里给拔了出来。
  站在岸上,脚上的厚泥淹到了小腿肚,全身湿透,水流顺着身子淌,整个人如同一只落汤鸡。“打扰,我这就走。”金璜此时恨不得会遁地术,马上消失。
  “等等,你这样子如何能出去?我有几件干净的旧衣服,姑娘身材与我相仿,如果不嫌弃,就换上再走。”那女子的声音温柔似水。
  “好。”这会儿再推辞谦让什么的就太没意思了,真这么走出去,只怕人人都要多看自己几眼,再被官差盯上多盘问几句,平白惹麻烦。
  那女子将金璜带至自己房间,打开樟木箱子,寻了一身淡蓝色衣裙出来,转头却发xiàn
  金璜站在门口并不进来,这才猛省她是怕泥脚踩在屋里弄脏了地。
  “是我疏忽了,应该让姑娘先洗个澡才是。来人,准bèi
  沐浴香汤。”那姑娘一声吩咐,几个丫环答yīng
  一声,在前引着金璜往浴房走去。
  浴房虽小,但装饰的极有意趣,摆设之物虽不奢侈,但每件都能看出此间主人品味不俗。洗澡所用之大手巾、澡豆、香胰子在小架上一应俱全,连装它们的盒子都是成套漆盒。
  澡盆里还飘着花瓣,这比玉殿的浴房还要好啊……金璜洗的几乎舍不得出来。
  待她沐浴完毕,外间的矮柜上放着一套淡蓝色的衣裙,说是旧衣服,无论是从色泽或是从布匹纹路看,最多洗了一水,与全新并没有什么区别。
  待金璜穿戴完毕走出浴房,被丫环领着去见那姑娘致谢,金璜恭敬道:“不知姑娘姓名,容我日后重谢。”
  那女子笑笑:“不必,一套衣服罢了,我多的是。我叫廖小竹。”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