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不能再逃避
那一刻，洛青川不再是商场上心机深沉的CK集团总裁，他只是一个心疼妹妹的哥哥而已。
所以，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伤心，难过，愧疚，恐惧……种种的情绪从眼眸中闪过，然后，全部化作流星划过后暗沉的天空，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幕布，令人看不清端倪。
顾晓婉仿佛感受到什么，仍笑着，却多了份勉强，“青川哥哥，你，是去找罗叔叔了吗？”
洛青川轻点了下头，垂下的眼睑再抬起时，已然恢复了平静。
他扬起融融的微笑，走过去，坐在床边，手抚上顾晓婉细瘦的手臂，“别担心，罗叔叔说你现在的情况，是治疗的正常反应，只要坚持度过这段时间，之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真的吗？”顾晓婉并不相信，当然，她是不能相信的。
洛青川面对她十足认真的眸子，一时哽住了。
顾晓婉扯了扯唇角，“青川哥哥别再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越来越不好了，对吗？”
洛青川沉默了。
她太聪明，根本不相信他粉饰太平的谎言。
惟一庆幸的是，她的情绪还算稳定。
其实，他之所以瞒着她病情，最主要的缘由，就是怕她情绪失控，愈加影响身体。
倘若她能够尽量稳定下情绪，知道也是无妨的。
在这件事上，他本就更倾向告诉她真相。
有些事，她应该有自己的决定权。
所以，洛青川没有反驳她，只是认真的说，“我会想办法的，一定会让你好起来！”
脑海里，蓦然浮现出从前的事。
那个时候，他才到顾家不久，养父经常出差，晓婉很快跟他熟悉起来，之后，就不肯再要管家寸步不离，而改成了主动粘着他。
就连他洗澡，她都会搬着小凳子，坐在浴室的外面。
乖巧的坐在那里，背靠着墙，双手放在膝盖上，等待。任是谁来说，也不改变主意，哪怕是洛青川本人。
直到他洗好出来，安置她上床睡觉。
有一次，他忍不住问，“为什么一定要在那里等着？坐在沙发上不是更舒服吗？”房间里的沙发离浴室的门口也不过两米的距离，并不远。
小小的女孩却睁着水漾的眸子，认真的解释，“这样青川哥哥出来的时候，我就可以马上抱住你啦！”
这句话，别人或许不明其意。
可洛青川懂。
最近的距离，要用全身的力量留住。
她和他，一样孤单。
曾经有的，想要通过讨好她，留在这个家里的想法，不知不觉变了。
被一个人这样需要，这样依赖，好象这样，能够证明他来到这个世界并非毫无意义，他是有价值的！
在这个小女孩心里，他如同溺水后能抓到的惟一浮木，将她从几近溺毙的孤独中拯救出来。
而现在，看到床上脸色苍白，精神不振的大女孩，洛青川伸出手，怜惜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在耳后，温柔的重复道，“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
顾晓婉用力抓住他的手，欲言又止，“青川哥哥，我，我……”
她没再说下去，而洛青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并没有开口询问。
他知道。
她想活下去。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离开病房时，洛青川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睡熟的顾晓婉，一时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去停车场取了车，回到公司。
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恰好方亦可熟练的抱着大撂的文件走过来，“洛总，现在有时间吗？这些文件……”
洛青川颌首，打开门，转身接过文件，“进来吧。”
将该看的文件全部放到办公桌上，洛青川又听完了方亦可的汇报，却走神的厉害，他看着她，又象是在透过她看向虚无。
“你还好吗？”方亦可担心的扶着桌沿，稍稍探身看着他，“看你没什么精神，不然先去休息室躺一躺？”
洛青川张了张嘴，对方那双关切的眸子，到嘴边的话，变成了，“不用，我没事，帮我煮杯咖啡！”
方亦可点头离开。
洛青川待她消失在门外，才挫败的揉了把头发。
说不出口。
配型检查……捐肾……什么的……
明知道那是她的噩梦，他怎么说得出来，让她再去经历一次？！
太残忍了！
他一直是想要她抛开过往，开开心心的生活，如今却要亲手将她拖入旧时的漩涡……三十年来，惟一真心爱过的女人，他对她，做不出这种事！
至少，现在做不到！
在公司呆了多半天，他不时便会神色恍惚。
方亦可想，一定是因为顾晓婉的病情。
肾衰竭……
想到这个，她心里便不舒服，思绪不由的一偏。
今天中午她已经打电话给霍西城，下午会提前下班去找他谈起诉的事。
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已经过去大半。
总不能真的等到临界一两天，再去找他。
幸好，他的态度还不算太糟糕，不大像是她一直没有联系而隐藏着熊熊怒意的模样。
方亦可不知是该放心，还是要更担心。
总觉得，以他的性格，这种反应很不对。
她逃避了这么些天，之前他还打电话来冷冰冰的提醒她不要忘了这件事，后来却愈发没了声音，难道是在暗地里筹谋着什么？
今天过去，他会不会提出让她为顾晓婉配型？
如果他要求，她又该怎么办？
想得头疼。
也，有些怯步。
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坐在办公桌前，方亦可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不要走神，她微微侧头，便能透过窗子，看到办公室里正埋首文件堆中的洛青川。
却又不由怔忡。
这个男人，也在为顾晓婉的病心急……
不得不说，那是个幸福的姑娘。
至少，她的身边有这么多的人在关心她。尤其是这种遇到糟糕事的时候，有人能够伸出援手，其实是件相当可贵的事。
方亦可的目光微微发黯。
“方秘书，洛总在吗？”杨助理站在桌后，对她调侃的眨了眨眼睛。
方亦可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在的，刚回来。”
杨助理倚着桌边，掩着嘴小声说，“咱们这么熟了，你也别嫌我多嘴。光在这里盯着看没用，洛总最近在外面的时间太多了，你可劝着点啊！”
“哎？！”方亦可有点尴尬，有点不解。
杨助理挠了挠头，“那什么，你跟洛总现在的状态，完全看不出好事将近的模样啊！洛总这样的好男人，你可得抓紧了！”
杨助理同她认识是很早的事了，不过那时候见面多是在洛青川家里，说话也不多。直到她进了CK，两人工作上交集不少，才越来越熟。方亦可的性格挺好相处的，杨助理跟她接触多了，说话也就越来越随意了。
这回，连劝她抓住好男人的话，都不避讳了。
方亦可听得脸一阵发烧，“没有那回事！是大家误会了，我跟洛总不是那种关系，我们只是朋友！”肯定是上回公司里传的流言，大家都当了真，不过连杨助理都说得跟真事似的，这到底是传的有多离谱？！
杨助理一脸意会，“嗯嗯，我懂，我懂。不管怎么说，你也多为洛总分分忧什么的，别让他整天行踪不定的，联系都不方便！”
方亦可无奈的清了清嗓子，“应该是在医院信号不好。洛总的朋友病了，所以……你懂得！”
杨助理纳闷了。
做洛青川的助理也有些时间了，私事也帮着办了不少，真没听说洛总有这么一位重要的朋友，能让洛总不顾公司的去探病什么的，总觉得很不对劲儿啊！
可惜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也不好多耽搁多问，应了一声，冲方亦可挥挥手，便敲门进了总裁办公室。
有了杨助理这个小插曲，方亦可倒是把注意力拉回来了。
只是有个隐忧仍存在心里，她与洛青川要结婚的误会在公司里都传开了，洛青川又说不用解释，她怕只怕这日后也是个麻烦。
但那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更重要的是工作和即将到来的见面。
下午，洛青川先她一步就离开了公司。
方亦可将他批示完的文件分发下去，而其他还没看过的，依旧放回柜子里锁好。
当她准备离开时，只需要跟秘书部报备一下。
名义上她还是秘书部的人，但实际上她的工作情况受洛青川直接指派，所以自由度还是相当大的。
也算是洛青川给她的特权吧！
坐车去医院的时候，她还在想，希望到的时候不要碰到洛青川。
不然，被他知道她去见霍西城，肯定会担心，会问个清楚。
可实情哪能说得出口？！
幸好，并没有。
不知是洛青川没有来医院，还是恰好错过了，总而言之，方亦可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很顺利的坐电梯到了霍西城的病房外。
照旧，开门的是保镖，两位保镖一见是她，便有礼的请她进去，然后自己则识趣的站去了门外。
方亦可很有些心神不属。
她慢吞吞的走进去，病房里只有霍西城。
这场景，跟上次差别不大。
只是今天，霍西城本人令她感觉到了很大的不同。
就好象，一柄寒光凛凛的利刃，突然之间，消减了许多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