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守岁

  一顿年饭,孩子们吃得开开心心,个个筷子奔着肉叨,就连平时不太爱吃肥肉的许文岚也连吃了三、四块肥肉,更不用提鸡肉、鱼肉了。
  原来只嫌肥猪肉腻,可到了这里不过一个月,就觉得肚里亏了油水,不过让她吃得开心的还是李氏和白莲花那眼色。
  白莲花不懂得掩饰,谁吃肉就瞪谁,李氏却是得忍着,大过年的,不能不让人吃肉,要是平时李氏说什么,白老爷子只当没听到,可在大年节里训斥孩子却是老爷子的忌讳,所以李氏心里再生气,也得笑。
  心里头心疼啊,在李氏眼里,这些大口吃肉的,吃的都是她的肉啊!她自己都未必舍得吃,想着让闺女儿子多吃一块,可是这些人却半点苦心都不知,就这么吧唧吧唧地都吃下肚了。
  这样的隐忍,也算是功夫了,可李氏不知道,她的所谓忍,其实并不是不着痕迹的,一桌子的人都能看出她笑得有多勉强。
  不只许文岚一个,因为李氏的隐忍而吃得更欢了。
  吃过年饭,朱氏扶着白应魁回屋休息,一群孩子都想跟着回去自己屋里的,却被白老爷子留下了。
  过年,白老爷子就想一家团圆,孩子在正房虽然吵,却格外让他觉得温馨,人活了一辈子,求得是什么?不就是儿孙满堂、承欢膝下吗?
  这个,李氏不能反对,年年如此,断没有今年不一样的道理。
  白胜文跟着朱氏送完爹,就转了回来,也脱鞋上炕,虽然是缩在炕梢,可大年节里炕烧得热乎乎的,倒不觉得冷。
  白老爷子那桌没撤,老爷子和三个儿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喝着小酒,扯着闲嗑,这顿年饭得一直吃到年夜饭去。
  白应天最不爱的就是听爹和哥哥们说话,除了三哥偶尔还说点能听得过去的话之外,余者都是三句离不开地啊乡下的,有什么意思。
  不过一刻钟,人就已经不耐烦了,扶了脑袋,装着不胜酒力,李氏一看,立刻就让他回去自己屋里歇着。
  “先睡会,一会吃年夜饭再喊你,今个儿可得守岁呢!”
  白应天点点头,自己回屋了,坐在炕里翻着本旧诗经的白莲花坐直身,冲着李氏撇了撇嘴角:“娘,水烧好了吗?”
  大年三十洗陈垢,把身上洗干净了才好迎新年,许文岚他们早就洗过了,都是自己烧的水,可不像白莲花似的,专等着人侍候。
  李氏出去掀了帘子问,听到王氏在灶房应了声,这才哄着白莲花回屋:“娘帮你洗头,通了再擦上桂花头油。”
  今天朱氏难得没去灶房干活,连着方氏都得去灶下帮忙,原本方氏抱着狗剩不动,支使白带弟去灶房帮手,还是老爷子咳了声,李氏才留下白带弟,撵了方氏去灶房的。
  年节里,老爷子身边留着的只能是儿孙,儿媳就是干活的命,要不是朱氏在照顾白应魁,今天本也是她最忙的一天。
  白胜武是个坐不住的性子,在炕上坐上一会就坐不住了,偷眼看白老爷子没留意到他们,立刻就溜下炕:“去放炮仗。”
  白胜文送财神得的钱都给了朱氏,白胜武却硬是扣了几十文下来,虽然半路上被许文岚和白胜文两个硬拦着,却还是买了些炮仗。
  自己去放不足意,还扯着姐姐妹妹一起去。
  许文岚和白带弟胆子大,还不觉得怎样,白草儿却是吓得捂着耳朵尖声叫。
  叫完又笑,又笑又叫地追着还要拿炮仗吓她的白胜武打,白胜武猴子一样满院乱窜,一会笑一会闹,白草儿就是扯到他了也还是被挣开。
  白带弟看不过去,冲着许文岚一使眼色,拦住了认为去路,许文岚憋着笑,脚一错,拦住白胜武,白胜武也是机灵,一看到许文岚拦在前面,脚一错就要闪人,白带弟伸脚一勾,正好把白胜武绊倒在地。
  从后面冲出来的白草儿一下压在白胜武身上。
  白胜武大急,直嚷嚷:“快起来快起来……”还没等挣起身,白带弟也压了上来,从屋里出来的白胜文笑得不行,也过来压着白胜武:“快点和草儿道歉,要不不让你起来……”
  “好好好,我道歉!草儿姐,饶了我吧!”
  白草儿笑得早没了力气,待要说话,突然“砰”的一声震响,把她的声音全掩了过去。
  “好响啊!不知是多大的二踢脚!”白胜武立刻兴奋起来。
  等一自由,立刻仰头看去,恰在此时,一簇烟花窜上天空,“嗖”的一声炸开,在天空绽放出灿烂的花朵。
  几个人也不闹了,齐齐抬头看向天空:“哇,好美啊……”
  仰望天空,许文岚也在笑。
  现代比这个漂亮的烟花有很多,可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真的好美——果然,烟花还是不适合一个人看的。
  再美丽,也只会觉得凄凉。
  在外头胡混了好一会儿,回屋时鼻头都冻得冰凉。
  正在抽旱烟的白老爷子笑着喊他们上炕暖和,因为老爷子难得的和气,一群孩子嘻嘻哈哈地在正房里闹起来,这是难得容得他们放肆的日子,自然是能多开心就多开心了。
  挤在炕上,白胜武推着许文岚:“干呆着多没意思,不如你讲那个鬼故事,就是那个长头发,从画里出来的……”
  白带弟扬起眉:“什么女鬼?”
  才问,白草儿已经揪着她的衣角发抖了:“千万别讲,吓死人了,我最害怕鬼了。”
  “有什么怕的?我告诉你,那个女鬼的故事才有趣呢!上次文岚还没讲完,正好接着讲,那个女鬼就是这样的……”
  白胜武搭拉着脑袋,双肩耸起,双手半举成爪状:“我从画里出来,只要是挂着画的地方我都会出现——我,就是贞子……”
  “啊……”白草儿猛地一声叫,白胜武立刻大笑,可刚笑出来,就看白草儿的目光往他身后看去。
  扬起眉,白胜武疑惑的回头,刚一回头,就看到一头黑发。
  “啊——”扯着嗓子,白胜武一声尖叫,差点就抓起东西打去,还有那被披散的长发挡住脸的女人及时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