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02】吃人恶魔
正是傍晚时分,海风渐渐大起来,破败的仓库顶上一快帆布被吹得猎猎作响。这里是海边的一个废弃工地,落日的余晖把工地上腐烂的木材和生锈的钢筋漆成了淡金色,好似童话世界里的金银岛。
金银岛上突然来了访客,只见一辆破破烂烂的商务别克缓缓开来,停在一堆建筑垃圾後的避风处。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奥迪飞奔而至,在距离别克车50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两车的车门同时打开,奥迪车上走下来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他看起来40来岁,保养良好的皮肤和凸起的肚子显示出他曾经生活优越,然而现在他却神情焦急,满头大汗,一下车就向别克车方向跑去。
别克车上拉拉扯扯下来了4个人,3个工人打扮的男人和一个十多岁的女孩。那女孩被一条拇指粗细的绳索捆住了手脚,嘴上贴着封口胶,一落地就呜呜哇哇地向奥迪车方向爬去,3个工人七手八脚地摁住她,然後拉她起来站稳了身体,同时一个人掏出一把匕首,刀尖靠在女孩的脖子上。女孩再不敢动弹,只是哗啦啦地流着眼泪。/>
穿西装的中年人一边跑一边挥手喊道:“不要伤害她,有话好好说,不要杀人啊……”跑倒近处,已经是气喘吁吁。
“站住,就站在那里,别过来!”持刀男人说道,可能是风大的原因,声音听起来有些飘忽和颤抖。
“齐老板,我人来了,你先放开我女儿,我们有话好说——你放心,我没有报警。”中年男人满脸恳求地说。
“还有什麽好说的,柳天成。你把我们的工钱付清,然後大家都没事,你不付工钱,我们几十号人都得饿死,你也得给我们陪葬!”持刀男人说道。
“可是你们也清楚,你们也看得到啊,”柳天成指着周围一堆堆建筑垃圾痛苦地说,“这块地被洪武社团看上了,天天有人砸工地,房子没法修,我已经破产啦……”
“这我们管不了!”持刀男人打断他,“我们就是想要回血汗钱,你不给,大家都别想活!”他语气激动,持刀的手开始不住的颤抖。
“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女儿,然後,我任你们怎麽处置都行。”柳天成说。
持刀男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齐哥,别和他废话,不给钱,先要他女儿一只耳朵!”一个工人对持刀的人说。
齐哥一咬牙,举刀欲刺。
“住手!”柳天成大喊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枪。
“砰~”枪声过後,柳天成呆在原地,抓着左轮手枪的双手不断地颤抖。在他前面不远处,持刀男人双眼突出,慢慢软倒在地,他额头上一个黑黑的小孔正冒着淡淡的青烟。
身後两个工人突然大叫一声,一个扑向中年人,一个弯腰拾起匕首扑向女孩。
“噗哧”一声血光四溅,女孩脖子上出现了一条骇人的大口子。同时两声枪响,两个工人和那个女孩同时倒在地上。
柳天成看着女儿和两个工人在血泊中不断扭动的身体,两眼发直。跟着双脚一软,“扑通”跪在地上。
血泊中3个身体扭动了好一会儿,渐渐安静下来。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一堆废砖头里传来一阵低沉的吼声,仿佛有什麽凶猛的野兽要出来。砖块不断拱起落下,先是一只手,接着是头、肩、身躯和腿脚。一个男人的身影从砖头里面爬了出来。只见他全身泥沙污迹,衣服破烂的不成形状,正在有气无力地爬向杀人现场。
柳天成睁着眼睛看着那个人慢慢爬向屍体,却呆呆地跪在原地,仿佛是傻了一般。
那人爬到一具屍体的旁边,探头用鼻子嗅了嗅,然後用手捞起他伤口里流出的血,送进嘴里尝起来。接着他一口咬住一具屍体的咽喉,“吱吱”地吮吸起来。大概喝得不过瘾,那人用力一咬,哗啦一下撕下一大片肉,露出屍体前胸白色的胸骨,以及骨头下连着淡黄色脂肪的隔膜。一股鲜血从胸腔中涌出,全部进入了那人的口中。
柳天成喉头蠕动着,觉得胃里有东西在往上翻涌。但身体却仿佛着了魔,丝毫动弹不了,直到那人把嘴巴伸向女儿的屍体,他才感觉一股力量从胸口炸开来,抬起手臂“砰”地开了一枪。
一枪之後,柳天成又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
只见那人全身抖了一下,抬起头来直盯盯的看着柳天成,他嘴边全是鲜血,粘稠的血浆从半张开的嘴角慢慢渗出。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其中一只眼睛透着妖异的红光。
“啊!啊!啊——”柳天成突然发疯似的狂叫起来,抬起手来继xù
开枪。又是两声枪响过後,他手中的左轮手枪只能无奈地发出“哢哢”的声音。也不知那儿来的一股力qì
,柳天成突然拔腿而起,大叫着狂奔而去。
在他身後,那个喝人血的男人捂着胸口,匍匐的身影渐渐越趴越低,在太阳没入海里的时候,终於扑倒在血泊中。他的身下,那些被他啃过的屍体上,慢慢渗出乳白色的液体来。
“啊——怪物啊——”离海不远的一条街道上,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发疯似的边跑边叫,双控路灯在他的叫声中一盏盏点亮。
夜,慢慢降临了。
第二天,H市警局忘角分局。
“黄哥早!”
“黄哥早!”
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踱进警局办公室,他满脸倦容,嘴唇上留着稀稀拉拉的胡茬子,眼中尽是被酒色浸蚀之后的浑浊。警员们先後向他打招呼。
办公室不大,百来平米,里面用毛玻璃隔档分出八个办公位置,但是人不齐,包括“黄哥”在内也只有6个人。
黄哥走到一张办工桌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弹性塑钢椅子在他的体重下“嘎吱吱”**了一阵。然后他“啪”的一声把腿搁在了办公桌上,回头朝角落一名女警叫道:“阿颜,把今天的报纸拿过来。”
“是,黄警官!”一个女声脆生生地回答。
青春而又活力的外翘中短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精巧而略带俏皮的嘴角,尽管穿着制服短裙,但仍掩饰不了一身的学生气——正是医院那个实习护士。
黄哥突然从椅子上起身,冲到那个叫做阿颜的女警员面前,猛地把上身向前一探,两人的鼻尖险险碰在一起。阿颜脖子尽lì
往後缩着,一双妙目盯着面前两个布满血丝的大眼珠,脸上满是惶恐。
“我记得似乎告sù
过你,”黄哥偏着头,沙着嗓子说,“这里没有什麽黄警官,只有黄哥!”
“对不起,我……我一时忘记……”阿颜惊慌地说道,皱着眉头忍受黄哥嘴里喷出的味道。
“叫声黄哥来听听。”黄哥说。
“黄……黄哥。”
“嗯,”黄哥站直上身,“以後记住了。”说着叼起一支烟点燃。
“是!”阿颜答道,刺鼻的烟味让她屏住了呼吸。
“还有,”黄哥叼着烟走了几步又突然转过头来,斜着眼睛说道,“以後裙子不要穿得那麽短,我怕我这些兄弟的配枪会走火。”
警局里爆fā
出一阵哄笑,阿颜抿着双唇,一脸委屈地把报纸送过去。
黄哥看着阿颜噙着泪水的眼睛,脸上一阵不悦:“阿颜,来。”他招招手,示意对方坐下。
“你跟着我在这儿多久了?”阿颜坐下後黄哥问。
“两个礼拜,黄……黄哥。”阿颜说道。
“那麽你认为我们这儿怎麽样?”黄哥眯起眼睛问道。
“这儿……”阿颜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想了半天,“很清闲!”她终於想到了一个恰当的表述,赶紧说了出来。
黄哥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说的好,清闲!那你认为,我们为什麽这麽清闲?”
这回阿颜半天回答不上来。
“猴子,你来告sù
她,为什麽这个在H市犯罪率最高的地方却有着一帮最清闲的员警。啊?为什麽我门每天都不去抓坏人啊?”
“那是因为~”一个乾瘦的警员笑嘻嘻地说道,“这个地方除了我们,就再也找不出坏蛋啦~,对吧黄哥?”
警局里又是一阵大笑。
“那个,黄哥,”阿颜忍住心中的厌恶,开口问道,“关於那个病人失踪的事情……?”
“还没有消息。”黄哥懒洋洋的回答。
“那金钟山……?”
“没有没有!”黄哥摆摆手,阿颜知趣地离开,嘟着嘴,满脸的闷闷不乐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几天有什麽有趣的事情没有?”黄哥一边看报纸,一边发问。
“没什麽事儿——哦对了黄哥,前些日子那个老是来报警的柳天成,昨天晚上突然疯了,先在工地上开枪杀了人,还用了硫酸毁屍,然後在街上大叫大闹。”一个警员说道。
“哦,有意思!後来呢?”黄哥翻过一页报纸,一边问道。
“後来我们一棍子打晕撂到拘留室去了。我们想等两天饿晕了他,再撂出去完事儿。”
“那些屍体呢?”
“就那儿埋了,不想验屍啊什麽的,谋杀案——麻烦!”
“哎呀,我说你们怎麽能这样呢?”黄哥放下报纸,抬起头来埋怨道,“你们都知dào
验屍麻烦,干嘛还打算放柳天成出去?既然他那块地被洪武社团盯上,那麽柳天成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与其让他不明不白死在街上,还不如咱们给洪老大一个面子。免得到时候还要我们费力qì
收屍,立案,写报gào。——电话给我。”
“昆哥啊,是我,小黄。”黄哥接通电话,满脸笑意的说道,“洪哥在吗?好!……洪哥啊,我是小黄……没什麽大事儿,就是关於海边那块地皮啊,我听说你们遇到点麻烦。……那是当然,你是洪哥嘛!不过柳天成那小子太不识抬举,我看不过去了就帮你教xùn
了他一下。……嗯,人在我这儿,等下给您送过去。……你们手脚乾净点就成,我们也不想麻烦啊。……好,改天一起打高尔夫啊。”
打完电话,黄哥让两个人把昏迷不醒的柳天成抬出来。和柳天成一起抬出来的还有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乞丐全身砂泥污迹,肮脏不堪,几条破布胡乱绕在身上,脸上红橙黄绿什麽颜色都有,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这要饭的是怎麽回事?”黄哥问道。
“哦,案发xiàn
场的幸存者,可能吓晕了,怕他乱说话,一块儿弄回来了。”
“唉!你们做事怎麽……算了算了,快弄醒他。”黄哥说道。
一杯茶水浇在脸上,要饭的打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你!”黄哥指着要饭的问道,“叫什麽?哪儿人啊?”
“啊……啊……”要饭的喉咙里似乎堵着什麽东西,用沙哑的嗓音挤出几个音节,伸手指着地上的柳天成,眼睛里射出仇恨的目光。
“那你写出来吧!”黄哥丢出一支笔,一个警员把笔塞进要饭的手里。
要饭的显然没见过笔,愣愣的不知dào
有什麽用,当他发xiàn
笔尖有一定杀伤力的时候,立即把笔尖对准了柳天成。
“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这下好办多了,——他什麽也不会说,放他走。”黄哥下令。
“没你事了,快走吧!”一个警员上前说道,谁知要饭的不为所动,就像没听见似的,迈步往柳天成走去。
“快滚,不然对你不客气啦!”那个警员威胁道。
要饭的好似没有听到对方的威胁,仍然一步步往里走。
警员回头看看黄哥,只见黄哥一脸厌烦地朝他使了个眼色,又埋下头专心看报纸去了。
那个警员得到黄哥示意,抽出警棍,一棍子向要饭的胃部捅去,只听“嘭”地一声闷响,要饭的弓起了身子。
“哼,敬酒不……”警员的话刚说一小半,只见那个要饭的抬起头来反手一挥,“啪”地一声响,警员被一个耳光煽得倒飞出去,一道血剑从口中喷出,在空中甩成一道血虹。警员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180度之後摔在地上,但是他的脑袋就没有那麽好运了,足足旋转了360度。
警局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阿颜双手捂着嘴巴,慢慢把身体靠在了墙上。
黄哥把报纸一摔,迅速地掏出了手枪对准了要饭的,其他3个警员也反应过来,纷纷掏出枪来。
黄哥眼睛直盯着要饭的,走到被殴警员的身边,一手举枪,一手俯身去探他的鼻息,然後双手持枪对要饭的说道:“不错啊,一个要饭的敢杀我的手下,看来你是要饭要得烦了,活也活的腻了。”
要饭的一声不吭,只直瞪瞪的看着黄哥刚才摔出的报纸,然後走过去拿起来细细的看,看了一会儿又挠挠头,显得很烦躁的样子。警局的人被他奇怪的举动搞得莫明其妙,一时间忘记了开枪。
黄哥眼见那人一个巴掌就打断了手下的颈骨,心中惊惧,打算趁着对方犯傻先下手为强,但又想留下活口弄清对方的来意,因此他放低枪口,砰地一枪打在对方大腿上。要饭的身子一歪,噗啦啦地把桌子隔档扑倒一大片,档档案散落一地,他不顾大腿的伤势,低吼一声,飞身猛扑向黄哥。黄哥没想到对方强悍如斯,大腿中枪居然还能跳跃,心中一惊,开枪慢了半秒,被要饭的抓住右手手腕拉倒在地。“砰”地一声,黄哥手中的枪走火,只见一个警员两只眼睛一个嘴巴变了三个圆,双手捂住两腿之间缓缓倒下,鲜血不断从指缝里涌出来。这颗子弹刚好从他的兄弟根部钻进了盆腔。
阿颜尖叫一声,双手捂住耳朵,闭上眼睛蹲在了办公桌下。
要饭的不等警员们反应过来,一只脚已经踏在黄哥背上,双手一用力,又是一声惨叫,只见黄哥的一条右臂连着大块背上的肌肉被生生从身体上撕裂下来,鲜血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般溅得满地、满墙。
那个叫猴子的乾瘦警员看到这种景象,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剩下那个警员好一点,虽然屎尿齐流但是仍然紧紧握住手中的枪,然後大叫一声,手指抽筋似的扣动扳机,6颗子弹瞬间打完。只听“乒、噗、哗啦、嘭……”房间里日光灯、笔筒、隔档玻璃、显示器……一个接着一个发出脆响。然後房间里静了下来,那个警员喘着粗气,透过烟雾一看,只见那要饭的慢慢地放下挡在面前的手臂,看看自己的左手,又看看自己的右手,然後低头扫视了自己的身体一遍——居然一枪没中。
持枪警员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身影,脸上肌肉开始抽搐,嘴巴不停的翕张,最後嘴角一歪,露出傻瓜般的笑容,似乎面神经已经瘫痪了。直到他的头颅连着半截脊椎被丢在墙角,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笑容。
阿颜被穿透手掌钻进耳朵里的那些恐怖的声音折磨得全身发抖,就在她几乎要忍受不了大声哭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她却不敢立即睁眼查看。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儿,外面依然没有动静。但这种安静持续的越久,阿颜就感觉越害pà。她觉得一定有些东西在眼前,等着自己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那些东西就会露出自己最恐怖的一面,然後把自己吓得魂飞魄散。她越是等待,越是有这种感觉,而越是有这种感觉就越是不敢睁开眼睛,渐渐陷入了自我折磨的恶性循环当中。这些恐惧的感觉几乎渐渐变成了实质,她觉得有东西在向自己逼近,在拨弄自己的头发,在触摸自己的眼睛……她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阿颜做好了一睁眼就晕过去的准bèi
猛地睁开眼睛,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前又飞快地用手捂住。然後……咦?慢慢移开双手。桌子,椅子,没有其他东西。“呼呼”她喘着气,慢慢抬头起身,向桌子後面看去。“呀——!!!!!!”地上那些同事的惨状映入眼帘,她再也控zhì
不住,张嘴发出了悠长的尖叫声。然後当一张满是污迹和鲜血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时,尖叫声嘎然而止,阿颜终於实现了她的愿望——晕了过去。
要饭的看看倒下的阿颜,伸出手指掏掏耳朵,又爬下去看地上的报纸去了,他大腿上的伤口已经止了血,而伤口里嫩红色的组织在不停的蠕动,伤口正在缓慢的癒合。
被阿颜的尖叫声惊醒的那个乾瘦警员猴子,成功地憋住了这辈子最长的一口气,悄悄爬出了警察局。
一口气跑到车库,猴子慌慌张张地发动车子,然後一脚将油门踩到低,警车打着饱嗝飞驰出去。看到马路上飞奔的警车,车辆行人纷纷让路,想着又有什麽大案发生了。最後,警车在一间豪华会所门口停了下来。
会所装修得金碧辉煌,气派的大门上横着“天上人间”四个镀金大字,不时有些衣冠楚楚的人从大门进出。
“洪哥,我要找洪哥!”车还没有停稳,猴子已经从车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叫。
“猴子,大清早的鬼叫个屁啊,”会所门口的一个保安样子的人前来扯着猴子的衣服说道,“找洪哥从後门进去,不要惊吓到客人。”说着把猴子往旁边一甩。猴子一个趔趄,也不在意,一溜烟跑进会所旁的小巷子里。
“小兔崽子一大早一惊一乍的,见鬼了你。”保安一边踱步回去,一边嘀咕。
宽阔的地下室有两层楼高。此刻地下室里人山人海,乌烟瘴气。人门围着地下室正中一个巨大的铁笼子,欢呼着吆喝着。铁笼子里是一个方形的台子,上面有两个浑身是血的人,他们手上持着小学生用来削铅笔的那种小刀正在进行殊死的搏斗。屋顶上有一组大萤幕,上面同步播放着笼子中的搏斗,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萤幕边上的扩音器传出来:“现在死神的右手手筋已经被割断,他只能用左手持刀,情况似乎很不利。而剥皮人脖子上的血似乎也流得不少,他们到底谁能够活到最後呢?谁有机会扯出对手的肠子,编成自己胜利的皇冠呢……”笼子外的人势若疯狂,不停地呐喊。不少人声音沙哑,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似乎在这里兴奋了一个通宵。
猴子被两个魁梧的大汉领着,从边上穿过喧闹的地下室,登上铁制的扶梯,最後钻进了地下室二楼的一间屋子。
“你说什麽?一个要饭的杀了黄警官和你们所有的人?”屋子里,一个半身赤裸的人躺在床上,两个衣着暴露的妖艳女郎正在为他按摩。听到猴子的话後他慢慢地从按摩床上坐起来,半眯着眼睛反问猴子。只见他浑身肌肉,手粗脚壮,只是肚子有些富态。全身刺着彩色的纹身,是一幅睡在骷髅堆里的裸女图画。
两个妖艳女郎拿起一张毛毯帮他披在肩上,然後迈着猫步走出门去。
“是啊洪哥,那个要饭的杀人就像掰黄瓜,一手一个啊,连黄哥都只一个照面就被撕成了两半。”猴子的声音仍然带着惊恐。
“哦~?”洪哥显然来了兴趣,“那个要饭的,他人呢?”
“我跑出来的时候还在局子里,”猴子说,“现在应该没走远——洪哥啊,你一定要给兄弟几个报仇啊。”
“我知dào!”洪哥朝着猴子摆摆手,跟着转头向右说道,“阿昆,你带几个人和猴子去一趟,先把人带过来再说——记住,要活的。”
“是,洪哥。”一个魁梧大汉沉声回答道,说完领着猴子转身出门。
阿颜迷糊着拨开几根粘在唇上的发丝,眼睛睁开一线,映入眼帘的首先是冰冷的地板。几幕可怕的影像在她脑海中闪过,中断的记忆接续了起来。她马上就後悔了——不该这麽早醒过来。
“我什麽都没看到,也没有人看到我。我什麽都没看到,也没有人看到我……”阿颜心中反复叨念着咒语,埋着头,把视线控zhì
在自己鼻尖对准的那一小块地板上,慢慢地向着记忆中的大门方向爬去。突然她全身一抖,停了下来。头上的感觉告sù
她,前面有什麽东西挡住了路。
办公室里,阿颜和那个要饭的头碰着头趴在地板上,中间放着一张报纸。他们都慢慢抬起头来,想弄清楚刚刚是什麽东西撞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晕过去!快晕过去!”阿颜看着那张五颜六色的脸就在眼前,开始发动自己的绝招,但是每次都能使出来的招数就不叫绝招了,所以直到那个衣服破烂,浑身血污的人把报纸推倒自己面前,然後靠过身来并排着一起趴着看时,阿颜依旧十分清醒,她一脸绝望,表情要多悲惨有多悲惨,但是巨大的恐惧让她连哭都不敢哭出来,只是眼泪鼻涕一个劲儿地流。
“死了,死了,他要和我一起看报纸……啊?看报纸?怎麽会是看报纸?他不是要宁断我的脖子吗?”阿颜心中又是害pà
又是奇怪,全身绷紧,同时闻倒那要饭的身上一股又臭又腥的味道,难过得只想哭出来。
“我警告你,”阿颜全身僵直地说,“你不要再吓我了啊,你最好快点杀了我,否则……否则……”却半天想不出後面的话。
要饭的不理她的威胁,只聚精会神的看着报纸,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身体僵直太久,阿颜手脚渐渐开始麻痹,鼻中的气味也熏得自己头晕,想到死之前还要受这麽多苦,胸中突然升起一股怨气。反正自己要死了,乾脆豁出去了,她一咬牙,转头向报纸上看去——死之前一定要弄明白,究竟是什麽新闻,居然让这个杀人恶魔忘记了来杀自己。
只见沾着几滴鲜血的报纸中间有一张新闻照片和一个大标题,标题写着:西门医院事件追踪报道之五——诺贝尔医学奖得主叶小雨於今日被捕。
阿颜没有想到这个杀人恶魔居然对这样的新闻感兴趣,大着胆子去看他的眼睛。只见恶魔一眨不眨地盯着新闻下面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女人被押着走出警车的情形。
阿颜一眼看去,只觉得这个恶魔虽然脸上不敢恭维,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眼中没有了骇人的杀气,却有着无比的专注,眼光没有一丝杂质,皓然如星。渐渐地,她心中已经没有那麽害pà
了。
“哇,他的眼睛居然这麽好kàn!”阿颜心里面说着,“他看那个女人做什麽?马尾头那麽土,有什麽好kàn
的,我的头发就好kàn
多了,……哎呀我这是在想什麽啊,我都要死了,还想这些做什麽嘛。”想到这里,心中懊恼不已。
“你……你不杀我的话……那我就走了哦。”阿颜鼓起勇气和恶魔交流。
恶魔一动不动。
“我真的走了哦。”阿颜看着恶魔的眼睛,发xiàn
他还是没有反应,开始慢慢往後爬,每爬一步就停下来看恶魔的反应,直到看不到恶魔的脸。
阿颜的心突然狂跳起来,难道自己可以活下来?对!他被报纸上的女人迷住了,忘记了来杀我。她越想越激动,挪动的速度加快,并且慢慢地掉转身体,想一口气跑出门去。
身後的恶魔突然大吼一声,抓着自己的头发摇头晃脑。
阿颜尖叫一声,几乎从地上蹦起来,反射似的窜到最近的办公桌下,死命地抓住桌子腿,大口抽泣起来。
“我就知dào
,”阿颜边哭边说,“你不会那麽好心放我走……呜呜呜……你是想活活把我吓死……你这个魔鬼!……呜呜呜……”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呜呜……你吓不死我的……”阿颜已经发狂了,边哭边咆啸,“你这个恶魔、混蛋、乞丐、丑八怪……你有本事过来杀了我啊……”
恶魔本来在痛苦的抓头,这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去继xù
看报纸。
“你看什麽看,看我也不会怕……呜呜……你还看报纸,你识字吗你,还想看美女,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东西,你只是个要饭的,恶心的癞蛤蟆,别人是博士,博士!……你没机会的——你又看我,看什麽看,我不会怕你,你来杀了我啊,来啊——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救命啊……啊啊啊……”
阿颜正在骂的解恨,突然看见恶魔转身向她走来,吓得大叫起来,边哭边讨饶。
恶魔走到阿颜身边蹲下,阿颜痛苦的抽泣着闭上眼睛等死。
“波……四……”恶魔的口中发出模糊的声音。
“剥死?!!啊——不要剥不要剥!!”阿颜哭叫道。
“波是!”恶魔的口中声音清楚了一点。
“波是?博士!?”阿颜重覆道,同时睁开了眼睛。
只见恶魔蹲在自己面前,一边指着报纸上的照片,一边对自己说着“波是!”眼睛里的神色……是询问?是乞求。对,是乞求!阿颜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恶魔有什麽苦恼的事情,想求自己帮忙。
“你——真的看上这个女人?”阿颜止住哭泣,试探着指着照片问道。
恶魔低头看看她手指的地方,不住地点头。
“可她是个博士,你们……”阿颜小心翼翼的说着。
“波是?”
“博士!就是学问很高的人,你是配不上她的!”她一句话说出口,随即满心后悔的捂住了嘴,生怕恶魔发火。
“博士……”谁知恶魔没有半点火气,反而因为阿颜的话陷入了沉思。
“对!虽然现在她吃了官司,但她还是个博士,而你是——你不要生气啊——你只是个要饭的傻子,你们是不可能的!”看到恶魔不反感,阿颜胆子大了些,说话也流利了起来。
“博士……”恶魔喃喃道。
“博士!”恶魔转过身去抓着头,好像万分苦恼。
阿颜看着恶魔的背影,突然有种感觉——他很可怜。
“啪!”阿颜给了自己一个巴掌,“他可怜,我不是比他可怜一万倍!”大概是巴掌拍得太痛,眼泪又流了下来。
“博士……博士……叶!叶博士!”恶魔似乎脑袋开了窍,越说越流利。然後他猛地转身,死死的盯住阿颜的胸部。
“你……你想做什麽?”阿颜吓了一大跳,难道这个恶魔想先那个再那个?
“警……警……”恶魔一边皱眉,一边回想着什麽。
“警员8533?”阿颜这才明白恶魔看的是胸口的警员编号,“哦,不好意思,这编号是假的,我不是真的员警。”
“警员!员警!”恶魔重复着,抓着脑袋回想着什麽,“我……我,我想不起来……啊————!!!!”剧烈的头痛让他大叫起来,举头就向墙上撞去,碰的一声响,墙壁都晃了几晃。
阿颜被他疯狂的举动吓得够呛,连忙退到门边,“你……你不要着急,慢慢想啊,我……我就不打搅你了。”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不要!不要……”身後传来恶魔悲戚的声音。
“你!……你哭了?”阿颜因为好奇转过身去,却吃了一惊,因为她看到恶魔正泪流满面。
“不要……”恶魔伸手在空中虚抓,高大的身体因为悲伤而颤抖着。
“我……我不走就是了嘛,你别哭了。”阿颜说着又走了回去,刚走到恶魔身边,下一秒她立即後悔了,原来恶魔已经死死的抱住了她,令她几乎不能呼吸。
“我简直傻得该死!”阿颜一边顿足一边哭道,“我居然同情他,死了!这次死定了!”
谁知恶魔并没有如阿颜想的那般把她先那个再那个,只是抱着她一个劲的说着:“不要,不要……”声音悲戚几近断肠。
阿颜正想办法怎麽摆脱这个困境。突然警察局的门被打开了,她心中一喜,忙抬头看去。只见那个叫猴子的警员正探头探脑的向里面张望。
阿颜从来没有觉得这个经常调戏自己的瘦流氓居然这麽可爱,忙欣喜地朝他挥手,挤眉弄眼的示意,脸上兀自挂着泪痕。
猴子向後招招手,然後退了出去。
突然,警察局的门“砰”地一声被踢开,5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冲了进来,手持铁链向恶魔身上套去,阿颜乘机脱身。看着恶魔被铁链缠了个结实,心中狂喜,同时担心地想到:“我不会是被吓傻了吧!刚才居然差点喊‘小心’!”
恶魔被铁链捆住,拼命挣扎,5个大汉一时拾掇不下来。而後,他们一人摁住恶魔的一肢,另一人从衣服里掏出一支注射器向恶魔紮去,看来是麻药之类的东西。
眼见注射器就要紮进恶魔的身体,恶魔低吼一声,双臂一挥,摁住他上肢的两个大汉突然离地飞起,在半空中身体撞在一起,一声闷响夹杂着骨头断裂的哢嚓声,听得阿颜毛骨悚然。
半空中的两个人还没有落地,恶魔手脚齐施,又是三条人影飞了出去。
“昆哥!”猴子惊叫道。
五个人劈里啪啦掉了一地,恶魔翻身起来,拇指粗细的铁链在他手中就像塑胶玩具一样被拉成了几段。
“啊!”阿颜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中满是惊恐,因为她看到恶魔的一只左眼居然变成了血红色,眼中刚刚恢复的那丝理智的光芒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凶光。
昆哥和其他两个大汉摇摇晃晃站起来,五个大汉,只一瞬间就只剩3个人。还个个伤的不轻。
“他是什麽怪物?”昆哥嘴角挂着血丝说道。
“我不知dào
,”猴子惊恐地说,“反正不像人——要不,我们先撤?”
恶魔弓起身子,做出准bèi
攻击的架势,突然看见地板上躺着一支注射器。他好像突然来了兴趣,走过去,蹲下来,捡起注射器仔细观察起来。然後抬起头思考着,好像想起什麽似的抓抓脸颊,最後在所有人吃惊的目光下,把注射器紮进了自己的胳膊。
然後他好像是做了什麽开心的事情一样,脸上挂着满足的微笑,站起身来在屋子里偏偏倒倒的晃悠,一圈又是一圈,最後“嘭”的一声响,直挺挺的倒在地板上,摆出一个“大”字。
屋子里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都分成两半,一半是庆幸,一半是莫明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