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一语道破

  霄稷和玲儿刚回府，就看到他们的父亲霄恒负手笔直的站在廊下，两人各朝霄恒行了一礼，同时叫了声：“父亲！”
  霄恒微微颌首点头，只对霄稷说道：“稷儿，你跟为父来下书房。”
  说完，霄恒转身朝书房方问行去，霄稷低首跟在其后，不紧不慢。
  玲儿坐在廊下发呆，头微微抵住廊柱，想到今夜在连大哥家用膳，连大哥至始至终都未看上她一眼，心里顿时倍感伤心，眼睛红了起来，落下两行晶莹的眼泪。
  其实她知道，连大哥娶了月娘，自己再如何喜欢连大哥，也是不可能嫁与他的，这份感情与情与理她只能暗藏心里。
  “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坐这儿呀？”小纱听陆管家说小姐和大少爷一起回来，顿时松了口气，匆匆赶来，见自家小姐安然无恙，便委屈的想哭了，埋怨道：“小姐真是的，跟大少爷出去玩乐，也不告诉奴婢一声，害奴婢找的好苦。”
  她把小姐弄丢了，急急回府禀告，夫人知后训了她一顿，正要罚她，还是老爷开口说，那么大的人儿，能在杨界镇弄丢，那也是稷儿管辖不力。夫人这才饶了她。
  “小纱。”玲儿没心情去体会小纱的委屈，只道：“我有些渴了，你帮我沏杯春茶来。”
  “是，小姐。”小纱怔了怔，感觉小姐今日有点不对劲，却也不敢问，福身退下。
  小纱下去后，玲儿起身，以前她从不关心父亲和哥哥之间的公事，今夜不知为何，总感觉父亲找哥哥进书房，必有事情要商，或许跟连大哥有关吧？
  她虽觉得荒诞，可想到连大哥沉郁的面容时，还是鬼使神差的偷听起他们之间的对话。
  “稷儿，坐！”霄恒待下人上好茶，便指了指下坐的位置，示意霄稷不必站着说话。
  “谢父亲！”霄稷行过礼规矩的坐下，问道：“不知父亲找孩儿来所谓何事？”
  霄恒用杯盖拨了拨杯里飘浮的茶叶，轻轻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小口，这才说道：“稷儿，本该你众山县的事，为父是不该过问的，但为父是从小看着你长大，对你的性子也全然了解，为父找你来，只是想劝你一声，别去招惹柳相。”
  “父亲怎会知晓？”霄稷讶异。
  “知子莫若父，连家之事你虽未提，但为父也是略知一二。”霄恒叹息道：“说起连浩，为父在京时也见过一面，此人善战英勇，只因得罪柳相，被充军到杨将军麾下，实难有出头之日，也是奇冤。”
  “父亲连连浩之事都如此清楚？”霄稷更加讶异了。
  霄恒也不瞒他，淡淡的说道：“但凡柳相之事，为父都会细细留意，免得误中圈套，被人夺了朝庭收益，皇上不易，为父只能尽心。”
  霄稷点头，“天下兵权大多归于柳相，若是朝庭收益都掌控在柳相之手，只怕天下大乱。”
  皇上何其英明，心知柳相兵权在握，便已牢牢的控制住朝中进项，扼住柳相的命脉，使其不敢过于功高震主。
  “你知晓其中的厉害就好。”霄恒很满意霄稷把朝中的事态看通，颌首道：“连家冤屈之事，不过是冰山一角，柳相所造的孽，何止这一桩，既已连浩逃生，索性你也别去插手翻案，帮助他们一家逃过此劫，也就罢了，仅凭连家之事，你就意想天开的想去扳倒两朝元老？若柳相能轻易板倒，皇上何会烦忧？”
  霄稷颌动嘴唇，对他父亲的话无法反驳，只轻轻点头回了个是。
  霄恒说道：“好在此案柳相并不在意，连家的案子刑部既然划分给了何大人，你就照做，免得节外生枝害了连家，你的那位同窗何大人爱财如命，不如你派个人帮着连家打点打点，结了此案，连家也能换得一生平安，若你过于插手，反而引起何旭疑心，到时不仅连家满门抄斩，只怕你我也逃不出柳相刁难，介时，真正左右为难的人是皇上。”
  霄稷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他若冒然出手想去扳倒柳相，简直自不量力，连浩被流放充军哪怕他有真凭实据是柳相欺压百姓，皇上就能辙了柳相的职吗？
  若柳相借题发挥，反咬一口，说父亲借着他众山县的案子故意找他错处，打压当朝宰相，皇上的为难可想而知，是他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还是父亲睿智，一语道破其中的厉害。
  玲儿并未听懂她父亲和她哥哥间的对话，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连大哥家有麻烦了，弄不好会满门抄斩，父亲让大哥替连大哥打点打点，她哥身上哪有多少银子打点？
  自打她哥做了这众山县的县令，父亲就断了哥哥的零用，身上的银两也就那点奉禄，哪够给连大哥打点的呀？
  玲儿回房，便开始翻箱倒柜，小纱进来，看到满屋狼籍，还以遭了贼，“小姐，你是要找什么呀？让奴婢帮您找吧。”
  翻个东西，没必要弄成这样吧？很难收拾的。
  “小纱，你来的正好，你帮我把一些贵重的，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我有用。”玲儿翻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道。
  “小姐是要清数吗？”小纱问道。
  “你别问了，帮我找出来即可。”玲儿坐在椅上，心想等会让小纱出去当了这些东西，怎么的也要凑个一千两送给连大哥。
  清明节。
  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冷阅抬眼望向雾蒙蒙的天空，心里不禁一阵悲凉，也不知此时，她的亲人是否也在她的坟前烧着纸钱？冷爸虽未对她妈妈动过真情，可对她这个女儿还是很关心的，冷爸知道她死后，一定很伤心吧？
  必竟她回冷家不到一年时间，她就参军去了，冷爸知道后，第一次和她大吵了一架，第二天知道劝不住她时，默默的为她收拾行礼，与静姐一起把她送上了军车，上车前，冷爸还哽咽道，他都还没好好补偿她，她就要离家，这是故意要让他愧疚一辈子不肯原谅他吗？
  冷阅眼睛湿润，苦笑了下，她的冷爸，只怕这辈子都要为她这个女儿愧疚了。
  “哥，上次我跟你说，要把你弟妹带来给你认识，我现在把她带来了……”连浩跪在一个未立碑的坟前，眼泪掉落下来，难过道：“对不起！哥，浩子现在还不能给你立碑……”
  冷阅抚了抚连浩的背，安慰道：“哥他会理解的，你也别太难过了。”
  说完，冷阅拿起香点燃，拜了三下，“哥，锦儿绣儿你也看到了，他们长的真的很好，又懂事听话，你放心，我和浩子会照顾好俩个孩子的，你安息吧。”
  祭拜完连年，冷阅和连浩回了家，等着翰县的何大人传唤。
  “有人在家吗？”门外有人拍门，是个女声。
  冷阅和连浩对视了一眼，有些纳闷，冷阅出门，看到是玲儿身边的小纱，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纱脸色极不好，说道：“我家小姐派我来跟你订购一千两胭脂水粉。”
  “一千两？”她没听错吧？“你家小姐要这么多胭脂水粉干嘛？”
  她也想知道小姐订那么多胭脂水粉干嘛，梳妆台上已有很多，小姐竟要把自己的首饰，貂绒披肩都拿去当了，就为凑齐这一千两。
  小姐就算觉得月娘制的姻脂水粉好，想与她合作做生意，也没必要把自己亲绣的嫁衣卖给刘府的大小姐刘漩吧，那是小姐花了一年才绣好的。
  现在夫人在帮着小姐寻门好亲，小姐卖了嫁衣，以后出嫁穿什么呀？
  “小姐说，若月娘没有一千两的现货，就先收了银子，以后再慢慢制出来，我会来拿的。”小纱把银子放在冷阅手中，转身就要走。
  “等等。”冷阅拉住小纱，“你跟你家小姐说，这段时间恐怕我没空，但我还是会尽快交货的。”
  “我刚不是说了吗？你可以慢慢制，到时制出来了，我会来拿的。”小纱烦燥的重复道。
  小纱走后，冷阅抱着沉甸甸的银子，在心里算了算帐，一两银子是一千文，她制的胭脂也不好多收玲儿的价，一合卖两百文，那一千两银子岂不要五千合？
  五千合的数量，够她忙的。
  “月娘，怎么了？”连浩见冷阅站在那里发呆，上前问道：“刚是谁来了？”
  “玲儿小姐身边的小纱姑娘，拿了一千两过来说要订胭脂水粉。”冷阅拿起一大袋银子在连浩的面前晃了晃，“这玲儿小姐挺照顾你的生意啊。”
  “还回去吧。”连浩推开冷阅手上的银子道。
  “干嘛要还回去？这是做生意赚来的银子，要还也是还她两百两银，这钱，还有很多用处呢。”昨晚她跟霄稷打听过那位何大人，听霄稷的口气，此人为官不正，并不是什么好官。
  她看着也不像，第一次见面，就在她面前摆副臭架子，人家霄大人四品大官对她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就他，拽的二五八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四品大官呢。
  “月娘，你不是说玲儿对我有意思吗？既已如此，这生意还是不做罢了，现在连家惹上官司，这个时候，我不想让霄大人他们误会。”他是想让霄大人帮他洗冤，但并不想把玲儿小姐牵连进来，玲儿小姐是霄家唯一的掌上明珠，若与他有所牵扯，很多性质就变了，这也是他怪他爹不该瞒着他私自去找玲儿小姐的原因。
  别说他有了月娘，就算他未娶，他也是不会去接受玲儿小姐的心意，霄恒霄大人再为官清正，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一个有妇之夫，他会怎么想？连浩不想去触碰这种底线。
  “你说的是真心话？”冷阅也不是见钱眼开之人，见连浩要玲儿要划清界线，很是支持。
  “为夫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去还了吧。”连浩进屋。
  冷阅听到连浩低沉的声音透出无奈的叹息，自知自己有些过分，不该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试探连浩，他现在已经很烦了，自己还这么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