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天下父母心
夏父和夏母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夏父开口:“雪妍,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就算你不愿意嫁到杜家去,你也是我们的女儿。这本来就是你的终身大事,应该由你来决定。妈妈和我介绍你跟杜毅认识,只是希望你将来的婆家不会让你过苦日子,我们都是为你着想,可不存着什么安排你婚事的念头啊。”
夏母点点头道:“女儿啊,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说杜毅不错,我和你爸爸怎么可能答应这门婚事呢?嫁与不嫁,都取决于你,我们当初只是希望你嫁得好,可没有一丝逼你的想法。你既然不喜欢杜毅,怎么三年来一直都不跟妈妈说呢?”
夏雪妍又一次愣住了,一直以来,原来都是自己误解了父母。这桩婚事根本不是她眼中的政治婚姻,爸妈只是单纯地想帮她找一个好婆家!顷刻间,后悔与自责填满了她的心,想到这些年来自己对父母有意无意地冷漠,弟弟出外求学后,她这个唯一可以陪在老人身边的女儿却没有侍奉左右,但爸妈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那心中的悔恨简直无以复加。
夏父长叹一声道:“雪妍,你是读书人,又喝过洋墨水。”夏老师高中因为失恋伤心所以出国留学过一段时间,后来才回国上的大学,因此夏父有此一说。
“我知道在你眼里,肯定是瞧不起种田出身的我们。阿爸没多少文化,也教不了你什么大道理,所以一直听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是知识分子,懂的自然比我个泥腿子要多,爸从没想过要左右你的道路。否则的话,我怎么会让你去做老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呢?爸妈能给你的东西不多,除了钱几乎什么都没有,可我们就算没文化,也知道包办婚姻的祸害啊,你是我们的宝贝女儿,最懂事的孩子,我们老来还指望你孝顺,怎么会让你受这种委屈呢?”
说到最后,夏父的声音带着一丝苍凉:“还是那句话,往后你要做什么都随你,只要你肯嫁,无论是谁,爸妈都支持你。你不愿嫁,就算比尔那鬼佬来求亲我照样回了他!”
父亲慨然一句,把夏雪妍感动地不能自已,她一把扑到他怀里,痛哭失声:“爸!女儿错了,女儿不该误会你们,我……我不嫁了,我要留在你们身边孝顺你们……呜呜唔……”
夏父宽慰地笑笑,抚着女儿颤动的脊背,突然看到老婆子很严厉的眼神,心里一突,忙道:“雪妍啊,你这片孝心爸妈心领了,只是你妈盼着抱外孙头都白了不少,你看是不是不要这么草率啊……”
夏母的脸色这才好了点,扶着女儿起来,搂住她道:“女人迟早是要嫁人的,何况你岁数也不小了,妈在你这年纪的时候,你都已经三岁了呢……老姑娘可是要被人指指点点的,往后这不嫁人的话可不许说了。”
“是啊,”夏父应和道,“杜家的亲事我明天就去回掉,杜毅那小子阴阳怪气的,我早就瞧他不顺眼了,还不如上回你领回家那后生实在呢……不过女儿你现在是老大不小了,好歹物色一个吧。”
夏雪妍听父亲说起了那坏小子,脸上不由地一红,让母亲看出端倪来了,夏母问道:“雪妍,你是不是,已经有人选了?”
“啊?”她充愣地应了一声。
正说着,有人敲响大门。夏母走到门边问了声:“谁啊?”门外传来一句清朗的叫声:“师奶奶,我是张烁啊,夏老师在家吗?”
听得家门外传来张烁的叫门声,夏雪妍呆了一下,心道来得怎么这么巧,她老爹却是从怀里摸索出根手帕来对她连使眼色。她才省起自己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怎么见人啊?忙接过手帕到后堂洗脸去了。
夏母将大门打开,把张烁迎了进来,笑呵呵道:“后生你怎么来啦,是学校派你来的?”
张烁摇摇头道:“是班上的同学听说老师病了,放心不下,我就当代表来探望夏老师,对了,老师她的病不要紧吧?”
他这一番关切的表情很是生动,都让夏母心里愧疚了,心道我家闺女哪有什么病啊,就是在那耍性子。她不知道她家闺女那病根就在眼前呢,要不估计能大扫帚抽上去,还会愧疚?
张烁也是有番准备的,带了一袋苹果充作探病的礼物,夏母接过那份礼,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瞧瞧,身体好好的还让人家破费了。不过,这孩子可真懂事啊。
夏父见张烁走进来,笑道:“小阿弟来啦。”“唉,老哥你好啊。”他与夏父上次相谈甚欢,已是忘年论交,只是这称呼着实乱了点。既叫着夏母奶奶,又叫夏父老哥,连那夏老师他也常唤作朵朵,往后,不知道还会不会更乱呢。
夏母留他在前厅和老伴寒暄,自去后堂寻女儿。看见夏雪妍正在洗脸,便拎起手中那袋苹果道:“瞧瞧你,明明没病却不去上课,学生都担心不过来探望你了,等下看你怎么说。”夏雪妍心里腹诽:他哪是好心来探病,分明是做贼心虚卖乖来了。偏生这里头的门道又不能跟母亲明说,只能忍气吞声。
夏母打开袋子挑拣苹果准备洗净端出去,看了看后嘀咕着:“这好像就是东街阿明他们家的铺子里买的,我和你爸就喜欢吃他家的苹果,这小伙子眼光不赖啊。”
夏雪妍不禁气苦,心想他肯定是下车到了地方随便找了家铺子买的,这也能讨得欢心?老妈也太好哄了吧。她帮着母亲削苹果,忽问道:“妈,爸刚才说无论我想嫁给谁,你们都不反对,算不算数的?”
“当然算数了,你爸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一不二。”
“那,那我要是……”夏雪妍迟疑了下,说道,“我要是想嫁给外面那个男的,你们会不会同意?”
“啊?!”夏母闻言瞪大眼睛,慌道,“那是你学生呀,使不得啊,要被街坊戳脊梁骨哒……”
“唉!”夏雪妍慌忙娇嗔了下,说道,“我是说如果,就打个比方,就算那样子,你们也不反对?”
“这,这……”这问题让夏母很为难,不禁踌躇起来,“要说年轻几岁倒不要紧,这样你反而管得住人家,可以那后生的年纪,又着实太小了点。等他满岁数,你都三十了吧,到时候生娃娃比较危险啊……”
夏雪妍腾地一下红了脸,啐了一口道:“谁要跟他生娃娃了……”
“不生孩子怎么行?”谁知夏母还较上劲了,不管这是打比方还是说真的,很严肃地斥了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想生,那后生会愿意娶你吗?”
“唉,不跟你说了!”夏雪妍羞得跑出了后堂,走到前厅,正听见老爸跟那臭小子称兄道弟呢,一想老爹那性格,说一不二,那张烁成了自己叔叔辈,老爹会放自己跟他纠缠不清?她立马吓得冲出去,装腔对张烁斥了句:“张烁,怎么这么没大没小,在学校教的尊老爱幼全忘记了?这是你师爷,得叫爷爷知道吗?”
谁知小张还没说什么呢,夏父先不满了:“你个妮子跟我阿弟凶什么凶,在家里摆什么老师架子。去去,上楼看电视去,我跟他聊得正好呢。”
夏雪妍的气势马上弱了下去,经过刚才一番坦诚相对,老爸此时父威浩荡,她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五六岁的时候,就跟个应声虫似的,一句都不敢反驳。加上在那坏小子面前丢了面子,更是不堪,遂泪奔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