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九章 澎湖建制

  海上烟花城开张那天,轰动了整个泉州城,连附近州县都有人赶来凑热闹.尽管有道学家愤nù
  地对着海面指指点点,但多少的商贾豪客,多少的轻薄少年,还是不顾Lang涛蜂拥而至,把整座烟花城挤得满满的,到后来东门庆不得不派出两艘双桅帆船去分流客人,以免烟花城才开张就被挤沉了。
  尽管豪客如云,但韦爵爷还是按照原先的约定,分出一半的莺莺燕燕来专门伺候东门庆的部属。多少排不上号的客人看着这些论财力论地位都远不如自己的水手眼睛发红,而正是这一双双发红的眼睛让庆华祥的伙计感受到了身为庆华祥一份子的与众不同。
  “嗨!要不是跟着一个好老板,这么风光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我们?”
  烟花城整整闹了七八天,尽管有一半的莺燕得去接待只收成本价不能狠命敲诈的庆华祥部属,韦爵爷仍然赚了个盆满钵满。
  东门庆弄这座海上烟花城原本只是想省点钱,后来韦爵爷提议对外营业后就想最多赚点钱补贴补贴,但他还是低估了中国嫖客们的消费力。要知dào
  当时的中国乃是国内消费主导型的社会,是全世界最大的消费中心,国内消费总量千百倍于大明的对外贸易总量,可以说大明的进出口走私虽然数量庞大,但与整个大明的国内消费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大明境内的消费,又大部分集中于东南。
  因此这座海上烟花城开张以后,每天的进账都让东门庆吃惊,一不做二不休,他干脆把另外两艘三桅帆船也改装了一番,一艘开赌场,一艘做餐饮,与海上烟花城鼎足而三,甚至把一些海外奇货直接拿到船上兜售,竟然件件都卖出了超出市价的价钱!吃喝玩乐嫖赌买,娱乐配套一健全,这个海上销金窟的生意就更好了。
  东门康对东门庆搞这种乌烟瘴气的事情甚是不满,东门庆笑道:“我入海通番,那便是海盗了。有道是:男盗女娼!跟她们正是一路的货色,怕什么!”
  戴天筹见他渐渐热心于此,劝道:“这些都是旁门,不为正道所容,眼下虽然来钱来得快,但前途不大,只能作补充,不能做主业!”
  东门庆这才醒悟过来,慌忙收了心,从此在东门康、安东尼等面前不再提烟花城的事,对谢素素更是三缄其口,但泉州湾的海上销金窟却就此扎了根,声名传开以后,甚至有浙江、广东的无聊豪客赶来捧场。韦爵爷卖力经营,坐收暴利,还好他也不敢忘记谁是真zhèng
  的大老板,东门庆身边的那些倭刀火枪让他不敢不将利润的大头交出,而这笔钱在颇长的一段时间里,竟占据了庆华祥一成以上的收入!
  就在韦爵爷为他的烟花大业忙活的时候,东门庆已到了澎湖,因为海上烟花城的耽搁,他竟是最后一个到。吴平、于不辞、杨致忠、唐秀吉、张维等早在那里等着他了,加上和东门庆同来的戴天筹、东门康与安东尼,庆华祥商号在中国近海的大头领就算到齐了。
  张月娥听说东门庆来,就要赶去见他,许夫人却拦住了她,先让小红(许朝光已经依计将她送过来了)去打听东门庆的行程安排,小红回来后说:“姑爷赶着和部属开会,说等散会了再来见小姐。”
  张月娥听了黯然不乐,道:“这么久不见,我又才脱虎穴,他竟把我放在开会的后头了……”
  许夫人沉吟半晌,道:“孩子,我问你,你还要这个丈夫不要?”
  张月娥掩面哭道:“我怎么会不要他,可是他……他怕是不要我了。”
  “我看他不会不要你,否则大可将这次会议安排在其它地方,不用来澎湖尴尬。但若是你还要他这个丈夫,这当口就要给他十二分的宽容!可以道别来之情,可以道孩子流产的苦处,但不要闹那个女人的事情。”许夫人道:“听娘的话,等见到了他,尽量不要让他烦心,对他和余姚那女人的事,也要忍让,忍让,再忍让!如此才能留住他的心!你若是这会哭起来,闹起来,反而会将他往那女人推的!”
  张月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夫人道:“总之你听娘的就没错!还有,若是你们话说得投机时记得打听打听那女人的脾性!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的形势还迷离得很,等到将来形势明朗了,情况逆转了,咱们再想办法扳回来!她毕竟是后入门的,就算都是正妻,也得是你大,她小!”
  张月娥自己没什么主张,心想母亲不会害自己,便默默点头,抹了泪水。
  东门庆到澎湖之后没就来见张月娥,其实也是怕见到她哭闹,他对这个发妻感情不浅,若是张月娥闹起来,只怕自己就没时间处理正事了。他拜见了林国显后,便召集手下的大头领开会。
  这些大头领中,戴天筹、东门康、张维都是东门庆回中国后才加入,因此有些人彼此之间都还没见过,趁着这次聚会,东门庆便给大家介shào
  ,对于东门康,大家只因他是东门庆的弟弟而面子上加以尊重,其实心中并不太将他当回事,反而是一向低调的戴天筹成了新加入的成员中最大的焦点!
  对于这个来历有些神mì
  的谋士,无论是吴平还是唐秀吉心里都有些嘀咕,杨致忠和于不辞在双屿时已亲眼见识过戴天筹的过人之处,吴平和唐秀吉也听说过他的逸闻,当然更重yào
  的是大家都明显感到:这个人出现之后庆华祥就像提升了一个层次,之前许多磕磕碰碰的无形障碍转眼间都化为乌有!这种感觉不止东门庆有,所有办实事的干部都有!杨致忠、于不辞、张维等对此的感觉尤其明显,虽然他们还想不大清楚其中的窍妙,但也隐隐猜到事情和戴天筹有关,否则以东门庆的为人不会如此重视此人。
  “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唐秀吉暗地里嘀咕着。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人的背影有些似曾相识的样子,“总舶主对这家伙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看来他在总舶主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他不知dào
  戴天筹对自己的观感如何,也不知接下来和这人该怎么相处才合适——是朋友?还是竞争对手?唐秀吉还不确定。毕竟,有关这个人的一切,到现在为止他都只是听说。
  相比之下,吴平就显得沉着多了。他见这个老者尽管得到总舶主的隆敬,但对其他头目却还是保持着谦抑——甚至力图低调,这让吴平对戴天筹有了好感,因为他不喜欢狂妄之徒!
  “在澎湖召开这次会议,”众人坐定后,东门庆开门见山道:“一来是吴平从南洋回来,之前说他在南洋遇难的不实传闻不攻自破,值得庆贺!因此召大家来聚一聚。二来是要趁机理一理咱们商号内部的一些建制问题。”
  这次东门庆这么郑重其事地召集所有中国沿岸的商号权要,众首领便知dào
  多半有大事要发生,听到这句话,均想:“果然如此!”
  庆华祥内部的建制,无论船队还是商号都有些混乱,比如吴平,或称管带,或称头领,可李荣久、李承泰等也称头领,杨致忠或称火长,或称掌柜,但于不辞手下有十几个人也称掌柜,李荣久是队长,卡瓦拉也是队长,李承泰池正南和佐助也是队长,但称呼类似,实权却不同。这些称呼、职位,很多是沿袭海上的商习惯,不同的规矩有不同的来源,东门庆手底聚集了来自浙江、福建、广东、朝鲜、琉球、日本、南洋等各个地方,如今归在一起,不但品流复杂,连带着各地的习惯也带了进来。戴天筹了解到这些情况后觉得太过混乱,应该理一理头绪,也好让商队内部有个秩序。
  这次的建制改动,基本是参考庆华祥眼前已有的情况加以微调,将混乱的名称加以整一,同时还包含了戴天筹对庆华祥未来的前瞻,将这些因素综合起来,再与东门庆商量后修改后成文。
  此时东门庆将新的职衔表取出,经众人讨论没有异议之后,便成定制。在这次建制整理中,并不触动各人已有之实jì
  权力,只是给所有职务定下职衔,职衔分途,一是商业,一是军事。
  商业上,以当家东门庆领总掌柜,总摄庆华祥在东海海域之商务。总掌柜以下,设大掌柜,大掌柜者总摄一商路之商务,如崔光南、杨致忠。大掌柜以下,设掌柜,总管一大店面之运转,包括入货、销售与结算。掌柜以下设店头,店头为大店面部分业务之主管,或分店之店长。店头以下设店目,为庆华祥的商务组织里最小最基本的单位。自总掌柜至店头均有副职,其职位、权限介乎两正职之间,如副大掌柜便是权力大于掌柜,而尚不能独掌一商路之贸易者。其余副职依此类推。
  军事上,以总舶主东门庆领总管带,总摄庆华祥在东海之航海队伍。总管带以下,设大管带,大管带总摄一独立的分船队,如吴平。大管带以下,设管带,管带为一艘独立、整编战船之船长。管带以下设大队长,大队长以下设小队长,小队长是以船舶职务区分而成的最基础船务队伍,如上帆类、摇橹类、护卫类、作战类、巡仓类等等,每个小队按照各自的需yào
  ,由三人到十二人不等。自总管带至大队长均有副职,其职位、权限介乎两正职之间,如副大管带便是权力大于管带,而尚不能独掌一船队之指挥权者。其余副职依此类推。
  这两大系列设定乃是职衔,而不是具体职务,如张维如今主要在陆上活动,不带船队,但也领大管带衔,李荣久作为倭刀营的大头领,并不指挥船务,也领副大管带衔。于不辞和安东尼主要在中枢工作,不管具体商路,也都领大掌柜衔。
  这一系列职衔的设置,不但和权限、责任挂钩,也和商号成员的薪俸、福利挂钩。因庆华祥内部此时已有了一批既非商业、也非战斗的人才,如戴天筹、张慕景、马回春等,因此东门庆于此两大系之外另设文幕之职,以戴天筹为幕总,幕总之下设上宾、中宾、下宾,以养两大体系之外的杂职——这文幕之设却非戴天筹所创,而是东门庆自己的意思。
  澎湖这次建制之后,庆华祥内部的管理秩序便明晰起来,人人都能在这个体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也都能在这个体系中看到奋斗的前景与升迁的希望。如果说陆海策是为庆华祥点明了对外发展的方向,那么澎湖建制便是为庆华祥理顺了内部的管理机制,确立起了一个整个东海前所未有的、商战合一的庞大体系。同时也确立了东门庆在这个体系中独尊的地位!
  “哥哥他到底要干什么!”
  看到这一切后,东门康有些怅惘起来。他是泉州户房主吏,这次东门庆硬是要他请假,将他拉到澎湖来,他便猜哥哥是有意要自己渐渐介入到庆华祥里头来了。一开始,他还道庆华祥只是一个大一点的武装走私团伙罢了,但参加完这次澎湖建制后他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东海其它的水寨、商号也不是没规矩,可绝无一家有如此严密、如此正规的体制!这样一个集团,如果只是做做生意也就算了,问题是这个集团还拥有强dà
  的武装!这便不能不让东门康对这个集团的未来充满惊疑了!
  想到这里,他向戴天筹望了过去,在这个人身上,有很多很多他想不通的疑团的答案。
  可是,东门康知dào
  ,他不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