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受邀 美景

  是卫鸿住的院子。吴眠蹑手蹑脚走近小花厅,挨至窗子底下,竖起耳朵细听。
  卫鸿先开声道:“师傅,昨日您老上山拜佛了,待我回时您已睡下,故未能及时告知您老,您莫介yì。”
  “嗯。你为人处世老身向来放心。可是有要紧事儿?”
  “倒是我们拿手的。齐老爷待我客客气气,也奉了茶,说是府上来了贵客,慕敝社名声已久,望能一饱耳福。”
  “这……,鸿儿,他许你多少银两?”
  “若能让客人满yì
  ,少则百八十两,多则上千两呢!”
  “何以如此之多!?”
  “只是辛苦些。客人自个儿点的戏,要听整晚的。”
  “哦,倒也是个纨绔子弟,花钱如流水。你意下如何?”
  “师傅,鸿儿倒是欲多得些银两,给班子添置些行头。”
  “那吩咐徒儿们,好生伺候着吧!平日里齐老爷对咱们照顾亦算周到,不好拂人心意。”
  “是,师傅。您老……也去么?”
  “嗯……,老身便到后台盯着罢!”
  “师傅,这夜凉露重的,您身子骨能受得了么?”
  “给咱多带上些厚棉衣,冻不着!”
  “师傅,那鸿儿便着手准bèi
  了。”
  “甚么日子?”
  “后天,二十八。”
  “鸿儿,心细些,落下行头可不好了。”
  “是,师傅。您老放心便是。”
  听着脚步声走出,吴眠忙藏到屋角后面去。原来是请他们唱戏去啊,弄得神神mì
  秘的,还以为官府抓人呢!
  难得到大户人家去一趟呢!卫鸿他们都是以搭草台子居多,唱给平民百姓听,乐和乐和。
  这次说什么也不能错过!更何况,卫鸿肯定会祭出镇班之宝来,那几受用啊!还能吃到好东西!有钱人家吃的用的都精致。
  吴眠美美地想着,一阵风似的回到了练功的院子,盘算着怎么开口跟师傅说。
  老人看到她,倒是先开了口,“漪儿啊,两日后班子上齐府,你亦跟着去罢!”
  吴眠听了,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师傅……您不是在说笑吧?”
  师傅竟然主动要我去?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老人点点头,“怎么?可是不愿啊?”
  吴眠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呢!“没有,绝对没有!弟子谨遵师傅命。”
  “如此甚好,帮着你卫鸿师兄收拾物什去罢!”
  “哦!是,师傅。”
  吴眠垂头丧气地来到卫鸿的屋子,见他正收拾自己化妆的那些零零碎碎。
  “鸿哥,师傅让我来问问你,可有什么需yào
  我帮忙的。”
  听了她的话,卫鸿忙碌的双手停了下来,“师傅准你跟着?”
  “是啊!你不信啊?”吴眠一脸“你想找茬”的表情。
  “哦,倒不然。戏唱整夜呢,你能熬住么?”
  “师傅都能,我为什么不能啊!你别小瞧人了。”
  “眠儿,为兄无那意思。既是你愿意,我不多说便是。”
  “那就好。哎!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我来便好,你只须乖乖静候消息,到时一齐出发便可。”
  “真的不用啊?”吴眠怀疑他是不是嫌自己净给他添麻烦了。
  “你且安心做你爱做之事罢!我几时诓过你呢!”
  “那……我走了?”吴眠不确定地再次问了一句。
  “走罢!”卫鸿笑着伸手推推她的肩,但是在将近挨到吴眠身体时却停住,接着无力地垂落下去。
  吴眠不再怀疑,冲卫鸿笑笑,“如此鸿哥受累了!记得带着我哦!”
  卫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极不自然地回她一个笑容,“断然是不敢的,眠儿放心。”
  卫鸿做事挺麻利的,不过一日便收拾齐当,大到戏服、刀枪,小到珠钗、花边,没有一样被放过。还顺带连卫鹥他们自带的“化妆箱子”都检查了一遍。
  吴眠在一旁都看在眼里,他为了这次的戏,下足了功夫。这样还有遗漏才怪!吴眠咂咂嘴,真是对卫鸿佩服得五体投地。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心思细腻的男人。
  二十八那天天蒙蒙亮,齐府便差了个家人过来,给大家送了满满五担子的吃食,说是吃饱吃好了才能在晚上唱出精神来。
  都有那没吃过的山珍海味儿,时令水果,糕饼蜜饯果子之类的,皆是苏州城里有名的酒肆茶坊的招牌菜色,平日谁吃得起!光是那色香味,就已经让众人垂涎三尺了。
  这家老爷还真是大方阔气啊!大家交头接耳了一番,毫不客气,狠狠地饱餐了一顿,个个都往死里撑。
  只有卫鸿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举箸尝了尝便放下了。还一个劲儿告诫大伙儿晚上的任务。
  天刚一擦黑,齐府便来接人。这次,“骊菁社”是班里的“菁英”倾巢而出,准bèi
  大施拳脚了。
  齐府是这里的织造,门匾上书“苏州织造署”五个大字。织造这两个字,吴眠当然不知dào
  是什么意思,当然,她也不会在意那是什么意思。
  一个苍头出来迎接进去,安置好大伙儿。吴眠随处瞧了瞧,无非是亭台楼阁,迂走回廊,院子里极其清净。
  不过片刻功夫,那苍头急惶惶走进,挥手让大伙儿把家伙收拾了,赶去另外一个场子,说临时改主意了,不在衙门里唱。
  于是随人到了拙政园。起初吴眠不知dào
  ,只见那园子里水池居多,因为是冬季,荷花睡莲都不见,廊檐下每隔不远就挂了一盏灯笼,把一切都笼罩在晕黄色的烟雾中了。
  带路的人一个劲儿紧催着,众人也是急乎乎地赶路,只有吴眠一个人满怀兴趣,不时东瞧西看的。
  戏台子照样儿是正方形的,很宽阔,四根大柱子,飞翘的屋檐。这是吴眠第一次看见这么精美的戏台,仿佛是天上的仙境,那真是欣赏,是为雅致。
  听说那位老爷也是“深懂戏者”,自己一口气点将下来,出出是难唱之戏,吴眠倒是想看看是谁,这么大的排场。
  潜至台子下边,却是一方池塘,宽只数丈,长长蜿蜒,池面上只有枯枝伶仃。
  那些人都坐在池子那边,远远观看。从这边看,一切都影影绰绰的,人都在暗影里;从他们那边看,台上人的举手投足,唱念做打,无不清晰动人。
  吴眠看不真切,也就懒得再看。也过不去,有好些个家人随处伺立,搞不好你的脚离开这戏台一丈以外,就被赶回来了。
  吴眠正胡思乱想间,悠扬的乐声已然响起,繁花似锦、如梦似幻,一切迤逦之声的美景就此缓缓展开。今夜,是一场天上人间的视听盛宴,今夜,才是吴眠到古代之后第一个无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