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被休出府

  天有些阴沉,北风也刮得有些紧,似乎是要下雪了。
  云锦国禹城,鹰隐山庄,兰兮院。
  隔着重重珠帘,隐约看得见一个女子斜倚在榻上,身着素色衣衫,一头墨发梳成垂云髻,斜插着一支翠玉簪子,眉弯似柳,星眸生辉,唇若红莲,芙蓉凝腮,自有一番清丽姿态。
  此女子正是鹰隐山庄的庄主夫人,姓顾,学名迟悦。
  此时她正伸出莹白如玉的手臂让坐在旁边郎中给她细细诊着脉,半晌郎中站起福身,笑道:“恭喜夫人,夫人是有喜了。”
  顾迟悦面上一喜,顿时坐起身,欢喜又急切地问道:“已有几个月了?”
  “回夫人,已有两个月了。”
  “小陶,好好打赏郎中。”顾迟悦眉眼间皆是笑意,言语里尽是掩不住的愉悦。
  便见站在一旁身穿绿夹袄的丫鬟小陶笑意盈盈地上前:“郎中请随我来。”
  郎中一听有赏,谢过女子,眉开眼笑地随着小陶出去了。
  顾迟悦一脸幸福地笑着,一只手轻柔地抚上腹部,这个好消息要快些让相公知dào。
  窸窸窣窣的一阵帘响,她闻声抬头看去,是送完郎中回来的小陶,便欢快催促小陶:“快去请了庄主来,不要说是什么事,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小陶抿着嘴会心一笑,答了一声是后就笑着跑出去了。
  顾迟悦甜蜜地笑着,前几日因着一些小事和相公闹了些别扭,一直都还不自在着,若是听到这个好消息,他肯定会很高兴的,毕竟这算起来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因此,他也会和自己和好吧。
  不多时,小陶掀起帘子进来,面色有些为难,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她说:“夫人,庄主……庄主现在有事……可能……来不了。”
  顾迟悦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去,轻声问道;“是什么事?”莫不是还在生她的气,故yì
  不来的?还是在那个女人那里?
  正在小陶不知该说不该说的当口,又是一阵帘子响,只听见朗润的男声道:“不知夫人找为夫何事?”
  顾迟悦抬头,面上一喜,却在看到跨步进来的男子怀里拥着的女子时,心中一痛,喜色渐渐退去。
  她偏头看向小陶,见小陶正用手绞着衣角,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心中便已明了。
  顾迟悦重又绽开浅浅笑意,起身迎向男子,关切地说:“相公不是有事不过来了吗?可是忙完了?”完全不去看男子怀里的艳丽女子,看一眼她心里都会堵得慌。
  玄衣墨发的男子嘴角噙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淡淡地看了迟悦一眼,尚未开口,他身边的女子却先道:“姐姐不是有事找相公嘛,我和相公听说了便急急赶来了,只是不知姐姐是何事?”
  果真如她所料,小陶去寻他时,他果真是在和面前这个妩媚妖艳的女人在一起呢。
  顾迟悦自动忽略掉女子眼中明晃晃的得yì
  和挑衅,轻声道:“也没什么要紧事,倒让婉蓉妹妹牵心了。”
  她淡淡地笑着,心中却一阵苦涩,眼前丰神如玉,倜傥出尘的男子正是她的相公楚洛,也是鹰隐山庄庄主。而楚洛拥着的女子正是他一年多前纳的小妾梅婉蓉。
  若是没有梅婉蓉的出现,她和他应该还会如以前那般琴瑟和谐、鹣鲽情深吧。暗暗叹了口气,现在虽不如原先那样浓情蜜意,至少他还是待她不薄,也该满足了。
  顾迟悦正自顾想着心事,却听那楚洛低沉着声音道:“这个,给你。”
  她疑惑地伸出手接过楚洛递过来的信封,目光触到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字时一股寒意从头凉到脚,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面色清冷的男子:“相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打开看看便知晓。”梅婉蓉娇笑着偎在楚洛怀里,嚣张且得yì
  地望着她。
  顾迟悦颤抖着手从信封里抽出薄薄的一张纸,逐字看去,越看心越凉,待到看完时已有些站立不稳,小陶赶忙上前扶住她。
  今日楚洛唤她“夫人”,而不是往日亲昵地称她“悦儿”,她还只道他还在为前几日的事生气,也没放心上,想着过几日就会好。可是,谁能告sù
  她,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相公,这是什么?你是在开玩笑吧?”她不敢相信地问道。
  梅婉蓉轻蔑地笑着:“休书啊,姐姐看不懂吗?”
  顾迟悦上前抓住楚洛的衣袖,惨白一张脸,带着哭腔求道:“我十五岁嫁给你,虽算不得贤惠淑良,却也是安分守己。只因前几日我和婉蓉发生争执,错手打了她,你便心疼至此,竟连多年的情分都不念了吗?”
  她再开口时,眼泪便落了下来:“你休了我,我又能去哪里,你明知dào
  我除了这里再也没地方可去。”
  楚洛也不看她,无动于衷,冷冷道:“拿了休书快走吧,从此各自婚嫁,互不相干。”
  顾迟悦瘫坐在地上,惨然一笑:“我做了什么天大错事,你要休我?你给我一个让我心甘情愿的理由,否则我不会走。”
  空气似乎凝滞,只听到楚洛薄唇轻启,冷冷地吐出八个字:“三年无子,刁蛮善妒。”
  顾迟悦身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她从休书上看到时不敢相信楚洛会真以这样的理由休她,却在听他亲口说出时无比的绝望和愤nù
  ,眼中泪光一闪一闪,哀怨地问道:“三年无子,刁蛮善妒?相公,这是在说我吗?”
  楚洛目光冷冷地扫过来,吐出来的话却如闪着寒光的刀子直**的心脏,他说:“难道不是这样吗?不要再废话,拿了休书快滚。”
  “不,不是这样的,夫人已……”小陶哭着扑上前去,却被她一把拽住,冷冷的一眼将小陶未出口的话瞪了回去,小陶便只跪在旁边小声嘤嘤哭。
  她不要以肚子中的孩子为筹码去乞求他的怜悯,不,应该说是奢望,奢望他的回心转意。
  眼泪就那么扑簌簌落了下来,她愤nù
  地看着楚洛:“我三年无子该怨谁啊,不正是相公你亲手将我那三个多月的胎儿打掉的吗?现在竟要以此为由休弃我,楚洛,你真的没心吗?”
  楚洛眸色一暗,沉声道:“你最好识相些自己走,到时让人将你撵出去就不好kàn
  了。”
  顾迟悦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呵呵,三年无子,刁蛮善妒?真是可笑,这不是你该休弃我的理由,皆不过是掩饰你变了心这一事实的借口。”
  楚洛面色一僵,黑夜般深邃的眸子里跳跃着的是看不透的复杂,瞬间又恢复平静自然的神态,甚至唇边还漾开邪魅的笑,他说:“不,你错了,我没有变心。”
  顾迟悦不解地看着他,却在他越来越深的笑意里,越发不安起来,直觉告sù
  她,他接下来要说的不会是她想听到的。
  果真,他一字一顿道:“因为,我从未爱过你。”
  从未爱过,何来变心?从未变心,所以无需掩饰。
  字字如重锤敲击在她心,很痛。
  她像是溺在天崩地裂般的绝望和无助里,好半天反应不过来,傻了一般,只呆呆地问道:“从未?你说你从未爱过我?不爱我又为何当初要娶我?”
  楚洛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也不回答,对外厉声喝道:“来人,将夫人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