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谁消遣谁

  对于这份殷勤,沈炼只是皱着眉头,看了这个家伙一眼,默不作声,以沉默拒绝他的好意。
  在他转向罗飞羽,身旁伺候的小旗捧着食盒送到罗飞羽身前时,罗飞羽毫不客气地伸出手,一把接过食盒,说道:“谢裴大人!”
  这才是毫不客气。
  罗飞羽的这般举动,把几个人都给看呆了。罗飞羽没看到他们似的,抓起一块酥饼塞进嘴里,大嚼起来,抬起头,带着几分歉意说道:“没吃饭,肚子正饿着呢。嗯!秀芳斋的点心,果然不错!”
  “你……认识我?”那人问道。
  罗飞羽一边吃,一边看着他笑道:“南镇抚司的裴纶裴大人,我当然认识。我们见过的呀。”
  裴纶一愣,旋即脸上堆起笑脸,对着身旁侍候的小旗摆摆手,示意不打紧,说道:“是,罗总旗果然是好记性。我们的确是见过,还有沈大人,对吧。”
  沈炼一脸茫然,看着裴纶。裴纶自嘲地一笑,习惯性地伸出手,旋即又是一愣,看着罗飞羽身前的食盒。
  罗飞羽很会意,拿起食盒,送到裴纶身前,说道:“裴大人,再来点?”
  这反而是罗飞羽反客为主了。
  裴纶很是纳闷,看着罗飞羽,感觉到很不真实。这到底是谁调查谁啊?!
  “秀芳斋的点心,果然不错!”罗飞羽对着裴纶笑道,“裴大人客气了!”
  裴纶哈哈一笑,拍拍手,答道:“罗总旗喜欢就好!在下裴纶,在北镇抚司衙门办差时,掉了点尾巴,贬到南镇抚司……”
  “裴大人此言差矣,”罗飞羽说道,伸手擦擦嘴,“南镇抚司千户大人要是听到裴大人这么说,可不会高兴的。”
  裴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在那里。
  本来他脸上的笑容就是一种伪装,现在连伪装也装不起来,完全搞不懂这个罗总旗是什么情况,怎么对南镇抚司,对血案的嫌疑人身份,完全不当回事?!
  罗飞羽心里暗自好笑。
  他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何在前几年,他一直觉得凌风凌雨两人总是如此怪怪的,跟周围的这些锦衣卫不太一样。他现在这个样子,就跟当时他看着凌风凌雨两人时一样,感觉到怪怪的,但是却不知道原因。
  穿梭者,相对于沈炼裴纶这些世界里的原生居民,完全就是来自高维度的存在,当然是有着他们无法理解的特质。
  锦衣卫,南镇抚司,诏狱,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可是此刻在罗飞羽眼里,这都不是什么事!甚至于当今皇上,或者权势滔天的魏公公,以及在暗中筹谋的信王朱由检,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他所关心的,完全就不是裴纶所能理解的东西!
  对裴纶的尬聊,罗飞羽的满不在乎,沈炼都像是没听到似的,充耳不闻。
  裴纶轻咳一声,站起身来,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在下裴纶,凌总旗这个案子,千户大人交给卑职查办。百户大人,罗总旗,请吧!”
  刚才只是前戏,现在才是公事公办。也可以说是裴纶在消遣两人,只是被罗飞羽反过来消遣了一把。
  罗飞羽把最后一块糕点塞进嘴里,拍拍手,站起身来,跟在沈炼身后,与裴纶一起,进到屋里。
  屋子里面,就是血案现场,裴纶办案的程序,手法,与北镇抚司衙门的锦衣卫如出一辙,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于都不如沈炼那么自成一套,更无法达到罗飞羽这么高的高度。
  南镇抚司的锦衣卫,已经把这里查得底朝天。三人一进来,立时有人上前来,捧着凌雨的无常簿,低声说道:“凌总旗的无常簿不见了。”
  “嗯!凌总旗的无常簿……不见了!”裴纶从怀里掏出无常簿,旁边的小旗立时张开嘴,伸出舌头,任由裴纶把笔尖在他舌头上润了润,在无常簿上写下这句话。
  裴纶写完,还带着几分笑意,回头看了沈炼和罗飞羽一眼。
  沈炼面无表情,罗飞羽嘴里还在嚼着糕点,在裴纶的目光扫过来时,愕然问道:“怎么回事?这帮人还把凌总旗的无常簿给拿走了?他们想干嘛?跟锦衣卫对着干?”
  一连串的问题,从罗飞羽这里抛出来,就有点喧宾夺主了。可是裴纶也拿他没有办法,这个案子,是裴纶查办不假。裴纶看两人一眼,也是怀疑两人才是凶手。但是罗飞羽却这么无辜地倒打一耙,就让他很是有些无语了。
  被罗飞羽这么一闹,裴纶不再搞这么从侧面敲打的把戏,而是无视沈炼和罗飞羽的存在,仔仔细细地勘察完血案现场,在无常簿上,一一记录发现的疑点所在,比如凌云凯颈脖处的致命伤是不是刀伤,头上带着水渍,水缸里有血迹等等。
  沈炼也很配合,也不避讳自己已经勘察过血案现场的事实,还提醒裴纶这些细节,包括凌云凯的无常簿不见了这样的细节。这样一来,就更是显得罗飞羽刚才的回应,完全就是在消遣这位查办此案的南镇抚司总旗大人。
  这一番折腾,一直到太阳西斜,才宣告结束。等到罗飞羽和沈炼一行人回到城内,已是夕阳西下,暮色渐显。
  罗飞羽住的宅子,是他自己购置的。当然也动用了千户陆文昭的关系。不然的话,以他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如何能在区区数年的时间里,在京师这样的地方,置办得下来这样一套宅子,哪怕这套宅子只有个小小的院落,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宅子。
  他跟沈炼一样,平常除了在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当差,就是宅在宅子里面,深居简出,从不显山露水。
  铜锁把门,打开来,里面就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天地,简洁,干净,没有多余的东西。只是此刻回来,与他昨日早晨出门时,已经判若两人。
  他踏进院子里时,强烈地感觉到,他只是这里的过客,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
  就在他带着几分感慨踏步进来时,双眼猛然一缩。
  在正房门口的门柱上,钉着一支弩箭,上面带着一张纸,上面有字。
  罗飞羽淡然一笑,伸手拔出弩箭,拿着纸条,扫了一眼,心里想着,这个世界,果真还是有几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