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阿虎

  回到红叶镇，反倒是人群熙熙攘攘起来。
  虽然道路还算得上是宽阔，但军队上采买军需大车就占了一半大道，剩下的人群自然是极其拥挤的，甚至是说人满人患也不为过。
  就算不是街上，两侧的酒楼店铺之中，也是有不少人在驻足，或是买卖或是交谈。
  不过却都显露着丝丝怪异的神情，时不时都看着街上路过的那一辆辆采买军需大车，小心谨慎的和一些商铺老板套着话，仿佛在询问些什么。
  “哼，都在探查消息。”
  临街的二楼上，柳学乾和柳学坤两兄弟相对而坐，眼神看着下方那个个心中怀事的人，嘴角紧紧地抿着，但眼中却是一片不屑：“就这么打探，又能得到些什么？”
  该知道的其实都已经知道了，而不知道的，那位天子是绝对不会让人知道的。永远不要小看掌管着大梁亿万子民的这位九五至尊，手下的暗牌底涵数不胜数，区区皇城几大家族勋贵联合起来，恐怕也难以翻出什么风浪。
  两人微微沉默，下意识的喝着手中的茗茶，脑中却在思量着。
  “他…他呢…”好一会，柳学坤才抬起头，看着柳学乾微微眯眼，仿佛口干舌燥一般的喝了口淡茶，扭头看着窗外天空，轻轻道：“昨晚，他不是去了大佛寺么？”
  柳学乾眼中闪现出一片复杂，有遗憾，有不甘，更有着深深地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恐惧：“昨晚上去了，估算着时间，应该快要下来了。”
  他们两人都明白，心里更是非常清楚，但就是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如今大梁中京的百万禁军都分出几万来到这个地方，大量军备运送而来，明显是打一场大战的意思，谁能不急？谁能安心？
  九五龙椅上的那位大梁天子，手握雄兵千万，一身武力深不可测，说灭族就灭族，曾辉煌一时的大梁中京五大权贵之一的余家，说覆灭了就覆灭了，几百口子人说没就没，如今军队调动，整个中京的权贵勋家，怎么能不焦虑？
  “不管怎样，我柳家无碍！”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柳学乾咽了口吐沫，看着街道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紧紧捏住拳头，几乎是一字一顿：“我等皇族血脉，怎么说也是要保全的！”
  “保全？如今看这大形势…”柳学坤也是勉强一笑，如同柳学辰一般英俊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别样的苦涩：“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怕还是和大哥，能有所牵连吧…”
  “不一定！”
  柳学乾紧紧地捏着拳头，修建的整整齐齐的指甲深深地刺进手心，微微的湿润迅速传递开来，沾湿了手心，顺着手缝滴在地上，是那鲜红的血，他盯着弟弟柳学坤的眼，粗声道：“我等才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时间还有！”
  “可已经开始了不是么？”柳学坤面带少许惨然，就算心中已经带着很多的遗憾和不甘，微微摇头，恢复过之前的平静，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今晚，我们甚至只能呆呆的看着…”
  “不！”
  柳学坤的话还没说完，柳学乾就打断道：“可能上大佛寺的同辈人，又有几个？就算是那柳野州，不也在之前被锦衣卫的人送回来了么？！”柳学乾站起身子，看着屏风外一群微微侧目的人，随手扔下几块银角子，道：“我们先去红叶飘香楼，那里自然会有人安排些事情。”
  “柳学辰啊…”柳学坤也站起身子，看了眼桌上的银角子，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不愧是大娘和父亲的儿子，又怎么会是传说中的废物？”
  柳学坤在家族中一直以头脑精明而著称，某些事情看的也算是透彻，虽然没有触及到某些要点，但是根据从小时候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和母亲、父亲时不时露出的话，更是有所琢磨。
  “莫非，我的大哥…还有些与众不同么…”咬咬牙，柳学坤端起茶杯狠狠地灌进口中，向屏风外的楼梯处走去，紧走两步跟上柳学乾。他们两个是亲兄弟，虽然平日也有少许猫腻，但总是最亲近的人，有些事，他必须说。
  ………
  红叶飘香楼，整个红叶镇虽然酒楼客栈众多，但却是其中最好的酒楼，没有之一，甚至就单凭门外的那道蕴含着大儒正气和精神的锦帆，加上采集红叶山中珍果而酿造的美酒，和请来的四方大厨，在整个中京城的酒楼，也排的上名次。
  也正因为这样，多有王公贵族来红叶山游玩时候，在此酒楼会客或是歇息。虽称不上是日进斗金，但某些特定时节，确实是财源滚滚如流水一般。
  不过如今的红叶飘香楼，整个三楼却早已经被包了下来，中京城大部分年轻俊杰都聚集在此，甚至就算是别州外国的部分俊杰，也在其中，或嫉妒或赞叹着大梁的繁荣昌盛和人才济济。
  “唉呀，这不是学辰公子么，可让小的一阵好找！”
  柳学辰拉着语冰刚刚靠近红叶飘香楼的门槛，一副精干模样的店家小儿就一溜小跑出来，弯着腰不住的点头，嘿然笑着伸手向里头招呼着：“三楼雅座还有，野州公子专门让我在这等着您那。”
  “就请小二哥带路。”
  没多大排场，也没多大上下尊卑的意思，柳学辰微微笑着点头，拉着语冰的小手就向前走着，当跨进门槛的时候，原本就叽叽喳喳仿佛是菜市场般的酒楼，瞬间有了一瞬间的安静，但又旋即重新开始的嘈杂，说不出的怪异。
  柳学辰面不斜视，在店小二的带领下直接就走向楼梯，丝毫不顾众人眼中的异样情绪。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修身养性的功夫，经历了两世的柳学辰早已经运熟于心。就算这么多人又有如何？前世学业有成时候，都在上万人面前都做过报告，区区百余人，也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基本没出过几次门的语冰，却也有些微微的紧张，虽然出生勋贵，但还是年幼的女孩罢了，抓着柳学辰的手心处，传出阵阵冰凉的感觉，体内寒冰诀不由自主的运行，压下心中的某些不自然。
  “不要紧的。”柳学辰体贴的走在前面，毫不顾忌的牵着她的小手，就算如寒冰一般冰凉无比，也只是紧紧地捏着，丝毫不放开。这是他的未婚妻，能跟他这一辈子的女孩，有什么顾忌？又有什么可以顾忌的？！
  “你们来了。”
  略带嘶哑的声音在上方传来，柳学辰微微抬头，却发现是柳野州正扶着楼梯站在那里，看着他和语冰牵在一起的手，眼中带着明显的失落和伤心，。自己所心爱的牵着手，却不是自己，又怎么能不悲伤？
  “来了。”
  柳学辰微微点头，轻轻松开语冰的手，走上前去。柳野州并不是他的敌人，甚至勉强可以所的上是朋友，至少两人的性格，有那么一点重合，也正因为如此，反倒是有些心心相惜的意思。
  语冰静静地跟在柳学辰身后，俏丽的脸上虽然满是寒霜，却明显带着一股甜蜜。柳野州满嘴苦涩，竟然也无法说出什么，只是僵硬着身子招了招手，明显心不在焉的道：“吃了吗？”
  三楼一角，靠着临街的桌子上，柳野州的蛮族仆从阿虎正站在那里，身后背着被长布缠住的两把大刀，魁梧的身材明显和周围细致优雅的酒楼格调分开，格格不入。
  勉强镇定下精神，柳野州邀请柳学辰和钟语冰两人入座，那蛮族仆从阿虎也是一屁股坐下，憨憨的样子倒是没有让人说什么失礼的样子。柳学辰微微一愣，看着这个阿虎，有些不敢确定的道：“好浓郁的气血之力！”
  “阿虎是蛮族大力神王，血脉之中的气血之力天生雄厚，如今就是生撕虎豹也轻而易举。”柳野州一笑，看着正在埋头大吃的阿虎，眼中闪现出一丝痛惜：“小时候他的脑袋受到过大的创伤，虽然神魂没有受损，却伤了头脑。”
  “就是当年那个跟在你身后的小孩子？”坐在柳学辰身侧的钟语冰开口，却依然带着那冰冷的感觉，就算是努力收敛，可以就是让不熟悉的人以为不待见自己，但柳野州却明白，这不过是功法导致的原因。
  “是啊。”柳野州点点头，看了眼钟语冰，微微的叹了口气，缓缓道：“在野州边境的村庄，梁人和蛮人其实已经没什么不一样了，互相通婚也算正常，阿虎就是这样。”柳野州摇摇头，怒火在他心中灼烧：“就是那群为非作歹的蛮族匪兵，在边境无恶不作，屠杀了阿虎的村庄，等我率兵而去的时候，就只剩下在血泊之中的他了。”
  大梁虽然地域平和，但边境地带却暗涛流动，趁着大梁还没有再次崛起的时候，大肆屠杀掠夺。因为地处边境，大量军士调动又能引起他国警惕和不满，而少量兵却又被那群作恶的匪兵合围吃掉，就这样随着日子久了坚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