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犯错

  冷欢任他一路拉进电梯,进了房间,她感觉到他在生气,却不敢开口问。
  “砰”地一声,门在他背后重重关上。
  叶听风望着她,目光阴沉,眼底跳跃着暗焰。
  他不说话,只是狠狠地盯着她,盯着她忐忑不安的样子,盯着她肿起的脸颊,盯着她嘴边那缕碍眼的血丝。
  他一步步地走向她,她则紧张地退后,直到无路可退,被他逼到床边。
  他抬手,她心惊地一颤。
  他的手,却落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极致的温柔。
  “疼吗?”他轻问。
  她摇头,眼泪却控zhì
  不住地往下跳:“对不起……”她低语,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涩和难过。
  “你对不起我什么?”他抽出茶几上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掉她嘴边的血迹,棕色的眼眸却犀利地看着她。
  “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对……我觉得,你是在生我的气……”她惶恐如惊慌的小鹿。
  他的动作顿时僵住。
  他沉默不语,心里却翻江倒海。
  她居然猜到了他的心思——他是在生她的气。
  可是他更生自己的气,气一向冷静的自己,怎么会为了眼前这个女人失控。
  他无法接受自己在目睹她被打的瞬间,竟有想立kè
  杀了何非的冲动。
  为这个女人,居然是为了这个女人。
  他是疯了才为仇人之女心疼。
  抿着唇,他面无表情:“我没有。”
  因为她不值得。
  冷欢一怔,看着已经恢复平静的他。
  他又回到了那个冷傲淡漠的叶听风,仿佛刚才那个怒气勃发的他只是她的幻觉。这样的他,让她觉得心里很难受,明明离那么近,其实却远得她无法触及。
  你动了我的女人,该算帐的人是我。
  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他方才说的话。
  冷酷至极的声音,听在她耳里却像是世上最动人的甜言蜜语。
  他的女人。
  她低头浅浅地笑,嘴角却因此刺痛。
  他不会知dào
  ,他短短的一句话会在她心里造成多大的冲击。
  对面繁花如锦,脚下却是万丈深渊,明明应该就此收住脚步,却无法控zhì
  自己,一步步向前,走向万劫不复。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不该在那晚遇见他,不该冒失地邀他跳那支舞,更不该抵不住诱惑,任他的身影在自己的生命里肆虐。
  “在想什么?”他问,注意到她显然游离的眼神。
  “那晚你被袭击,就是因为今天那个何非?”她敛住心神,抬头望着他。
  “手下败将而已。”他淡淡地回答。
  “穷寇不可轻。”她想起何非凶悍阴险的样子,不由蹙眉。
  他伸手托起她的双颊,灼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你在为我担心?”
  “是。”她诚实地回答。
  他笑,有些嘲弄:“你更该为自己担心,现在他知dào
  了你是我的女人。”
  她摇头,镇定地看着他:“你敢这么说,就不会让我因此受到伤害,对吗?”
  “聪明的女孩,”他称赞,“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因为能伤害你的,只有我。
  “为什么?”她忽然问,鼓起勇气对上他的目光,“为什么你要那么说?”
  他的手指顺着卷起的弧度绕着她的发梢,神色悠闲:“你不是我的女人么?”
  “不算吧,”她微笑,垂下眼睫,“你不在乎她会怎么想吗?”
  发根忽然一疼,他松开手,目光冰冷:“她?哪一个?宝贝,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之间的规则也是你要求的。怎么,现在打算关心我的感情生活了?”
  他的嗓音很轻,很迷人,却也很伤人。
  她咬唇,脸色微白:“对不起。”
  为什么害pà
  爱?因为害pà
  失去。
  好,那就不爱。
  我们在一起,只在一起。
  是她默许的开始,又纵容彼此的纠缠,她怎么忘了?
  他问——她?哪一个?
  是她幼稚,出色如他,怎么可能只拥有柳若依一人?自有张美人,李美人等等前仆后继。
  只不过,女人的心,向来是被他擦鞋底的。若是不小心踩着了一颗,如果他心情好,也许会捡起来吹吹灰把玩一番,如果他不爽,踩碎还会嫌碍路踢到一边去。
  忽然有些想笑——她居然任自己在这趟浑水里搅和。
  等到一丝苦笑逸出唇边,才发xiàn
  他正看着她,表情阴晴不定。
  “我送你回去。”他有些不耐地开口。
  今天看着她他就有说不来的心烦意乱。
  她点头,很识趣地拎起自己的包包,站到门边。
  路灯一盏盏地向车后闪去。
  明明已是十二月,他却开着他那侧的窗,任寒风吹在脸上,她偷望他冷凝的侧脸,知dào
  他此刻心情极差。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决定不再过问,免得又被他驳得体无完肤。
  一直到她的住处,他都没有跟她说半句话。
  等车停下,她看向他:“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他面无表情地点头,只淡淡叮嘱了一句:“洗脸时小心点。”
  她轻轻一笑,拉开车门下去。
  慢吞吞地走出几步,她又转身,双手在嘴两边划出一道弧度,示意出一个笑脸,然后飞快地跑进楼。
  他坐在车中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哥,你又不开心了。
  我喜欢看你笑。
  记忆中,也有一个小小的人儿,每回见他沉着脸,就伸手做这个示意他笑的动作。
  细嫩的手指放在嘴两边,然后划出向上弯的弧度。
  不知dào
  她是哪里学来的,可每次都能让他成功地弯起嘴角。
  还记得十岁那年的一晚,他又带着一身伤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小巷,矮棚里有微弱的烛光。
  那个小人儿捧着一小块蛋糕,一脸雀跃地看着他:“哥,生日快乐。”
  那块支离破碎的蛋糕,明明是他留给她的早餐,她却自己没吃留了起来。
  “你不饿吗?”他问,从来打架伤得再重都不掉泪,那刻却视线模糊。
  她摇头:“哥的年纪比我大一倍哦,所以吃的也要多一倍。而且,生日一定要吃蛋糕的。”
  她说得理直气壮,可是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一响。
  那晚,直到他沉下脸生气,她才肯咬了一口蛋糕。
  观雨,他的观雨。
  那个倔强的,善良的温柔女孩。
  他发誓要让她一生无忧的妹妹。
  他以为她会幸福,却不知上苍这样残忍。
  叫他如何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