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试衣间装了摄像头,顾客试内衣被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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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早就放在了我和周庸的调查提案上。可还没等我们开始调查,就有人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天晚上,我约周庸和田静一起吃饭,想聊聊最近的热点新闻和走向。田静说她约了朋友,改下回见。我和周庸吃了口饭,就去了酒吧喝酒。大概10点多,田静却打来电话说要带个人来。周庸喝了一口啤酒,说:“徐哥,我觉得静姐刚才没来,这个点儿要过来,肯定是有工作。”我点点头,和周庸干了一杯,就放下酒不喝了。
田静的朋友是一位眼镜美女,大概三十岁,叫刘瑶。她跟田静一到,周庸的眼睛就直了。趁她们脱外套放包时,他偷偷在我耳边说:“徐哥,我最近特别迷戴眼镜的姑娘。”
我踢他一脚,告诉他注意点,别把静姐弄生气了。
酒吧太吵,不适合谈事,我们草草聊了几句,就去了对面的咖啡厅。点完咖啡刚坐下,田静说刘瑶找我调查件事,钱不多,但挺有趣的,问我接不接。
我还没开口,周庸就在旁边插话:“多少钱算多啊,接!瑶姐是静姐的朋友,也就是我朋友。”
我说别听他瞎叨叨,先说事儿。
原来东巷有一家内衣店,那里的内衣款式特别好看,刘瑶和闺密何西婷总约着去那儿买内衣。一天,何西婷找到刘瑶,哭诉说自己被偷拍了。一个女人加了她的微信,给她发了自己在内衣店试内衣的视频。
我问刘瑶怎么知道对方是女人,刘瑶说她听过那女人发给何西婷的语音。
刘瑶劝她报警,何西婷说不行。那人有她的身份信息,说如果报警,就把她的个人资料和视频上传到网上。说着刘瑶打开手机,给我们看了威胁何西婷那人的留言。我问刘瑶,他们想要什么。刘瑶说那人向何西婷要十万元,当面交易,只能一个人去。我告诉刘瑶,这种事找我不如报警。
刘瑶摇摇头:“我当时也是这么劝她的,可她不听,非去和那人见面。离交易已经过去一天了,我还没联系上她。我本来想要报警的,但当时威胁婷婷那人,又加了我的微信,发来了一段视频。”
刘瑶说到这儿眼圈就红了,拿出手机给我和周庸看了一段视频——这是一段她的闺密何西婷的视频。那人和刘瑶说还要二十万元,两周之内会再联系她。如果报警,他们就撕票。
周庸忽然“哎”了一声:“徐哥,这段视频我看过!”前天他在论坛刷帖,有人发了一个叫“直播好东西”的帖子。帖子里有个网址,他点进去,是一个境外的直播网站。正在直播的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这段视频。
田静问周庸确定是直播吗?他点点头:“应该是,这种域外网的直播,都会放块表证明自己是直播。”
我问周庸还能不能找到网址。周庸让我等一下,他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说:“找不到了,那个帖子好像被版主删除了。”我问他有没有浏览记录,他说:“没有,我的浏览器设置了自动清理。”
刘瑶听到这儿情绪不太稳定,田静按了按她的胳膊,看着我:“这活儿接吗?”
我问刘瑶出多少钱,刘瑶说五万元,再多她一时拿不出来。我看着田静,她微微点了点头。我说行,既然是静姐的朋友,这活儿我接了。
周庸在边上很高兴:“太好了!”
我说这次没他什么事,得静姐配合,因为要从那家女士内衣店查起。周庸问那他干什么。我说:“你去调查那个发视频威胁刘瑶的女人。”
我和田静假扮成买内衣的情侣,来这家内衣店打探情况。田静挑内衣时,我暗中观察这家店里的员工,没发现什么不对的。田静逛了会儿,还真看中了两套内衣,要去试衣间试。我还在观察店里的人,没留神儿就跟田静一起进了试衣间。没一会儿,田静停下,看着我:“你想看我换内衣?”我反应过来,和她说我走神了,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我停下,拿出手机发消息给田静,让她别试衣服,先出来。
工作人员应时常对试衣间进行安全检查,防止被人安装偷拍摄像头
田静收到消息,出来把内衣交给服务员,说钱和卡都落在车上了,要去取一下。我们出了门,田静问怎么了。
监听探测器
我说这家店果然有问题,不对劲得太明显了。自从“某衣库事件”之后,各地的试衣间都管得特别严,绝对不准男女同进。但我刚才和静姐进去时,这家店一点儿阻拦的意思都没有。田静“嗯”了一声,问我怎么办。我说等我回车里取一下设备。
当我和田静再次进入试衣间的时候,探测器有了反应。我在角落里暗示田静挡住我,在她身后,我偷偷拿出了探测器。它可以通过信号和镜像反应来探测摄像监听类的设备。按照现在的反应强度,这个试衣间,至少藏着三个摄像设备。
偷拍在全世界都很普遍,甚至有一条完整的利益链。在欧美和日本的色情产业中,都有“盗摄”这个类别。色情制作商甚至鼓励拍摄者偷拍情人、亲人,靠“临场真实感”来吸引眼球从而达到大量贩卖的目的。有人愿意付钱看这种“真实小视频”,自然就有人会做这种生意,十分钟视频能卖五百到一千块。燕市就有这样的职业偷拍团伙,拍好后统一卖给中间人,再由中间人出售给感兴趣的买家。内衣店和厕所是最好的偷拍地。而且,换衣服和上厕所的时候,人的警惕性会降低,几乎没人会注意到越来越小的摄像头。
我和田静假装是在试衣间偷情的男女,抱在了一起。假装耳鬓厮磨时,田静在我耳边问现在怎么办。我说暂时没什么好办法,先撤吧。然后我假装来了电话,有急事,匆匆地拽着田静走了。
出了门我打电话给周庸,问他那边怎么样了。周庸说他换了九个账号加那女人,对方都没加他。我说:“你傻啊,你两天换九个账号加人家,傻子也知道有问题了。”
周庸傻眼了:“徐哥,那咋办?”
我让他先别找那“搭讪女”了,过来东巷这边,和我在内衣店附近蹲点。我和周庸换班在内衣店对面的奶茶店里蹲点,每晚7点到9点,记录最晚下班的那个人。
安装偷拍设备的人,做这种事时肯定会特别小心谨慎,尽量趁着没人的时候去安装和取回设备。所以,谁晚下班和早上班的次数多,谁的嫌疑就大。
我和周庸蹲了一周,终于锁定了一个目标。这周里她有三天最晚下班,第二天又都上早班了。这三天都间隔了一天,这正符合常规盗摄设备续航两天的电量。
确定目标后,我和周庸跟踪了她,她住在地铁沿线的欣欣家园。我们跟了三天,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发现她和什么人接触。周庸和我吐槽:“这么宅的人如果有什么秘密,肯定都藏在家里。”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名店员上班时,我让周庸盯着她,自己趁这个时间溜进她家查看。
进门后,我发现店员的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幼儿园里直播孩子上课的那种。我估计如果就这么走进去,可能直接就被那店员发现了。还好摄像头没正对门口——它对着房间里的电脑。我打电话叫周庸帮我盯着店员,从死角走过去把摄像头弄坏了。周庸说,那个店员暂时没发现,正在导购呢。我叮嘱周庸,如果她一有察觉,就立马通知我。
这店员肯定有问题,拿着那么点工资,住个七八十平方米的房子。虽说这里不是市中心,租金一个月也得小一万元。所以,她如果不是个隐藏的富二代,那一定有其他来钱的途径。
我迅速检索了她电脑里的每个角落,什么都没有。家里也没有硬盘之类的东西,然后我检查了她浏览网页的历史记录,发现了一个常用的网址。我点进去,里面正直播一个女孩在试衣间里换内衣。
除此之外,她用网盘的频率非常高。我打开了她的网盘——幸好她设置了自动登录,否则我就真的没办法了。我在她的网盘里,找到了近5TB的偷拍视频。我从她的网盘里转存了视频。这时周庸给我打电话,说她应该发现摄像头出问题了,正在往家赶。我把自己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清理了一遍,离开了她家。
网盘里的视频不止有内衣店里偷拍的,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偷拍视频。这些视频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公厕偷拍的,只要稍微利用公厕的格挡,受害者基本不会发现摄像头[1]。我和周庸看视频看了一夜,想从中找点儿有用的线索。
在我快挺不住、要去休息的时候,周庸忽然一声大叫:“徐哥快看。”我转向电脑屏幕,视频里有一个我们认识的人,虽然只露了背影和侧脸,但我仍一眼就认出了她——刘瑶。
她在酒店的落地窗前与人**,背景是没拉窗帘的燕市。周庸看了会儿,说:“这地方我住过,东区的如意酒店。”
周庸看了会儿,问我:“徐哥,我们告诉刘瑶吗?”
我说告诉。她毕竟是我们的雇主,而且还是田静的朋友,更何况她之前付了全款。
我给田静打电话说了这件事,田静说她就不来了,免得刘瑶尴尬。
我和周庸顶着黑眼圈,在刘瑶家楼下的餐厅和她见了面。我们给她看了视频后,她不承认视频里的人是她:“真有点像,但真的不是我。”
我说成,那这个视频我就自己处理了。
刘瑶低下头,忽然哭了起来。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哭诉:“肯定是何西婷干的。我什么都和她分享,去和前男友约会也是用她的名义订的酒店。这事儿就我们三个人知道,肯定是她偷拍的,我就知道她和我前男友有一腿!”
我说:“这不可能。这手法不是偷拍,角度不对,应该是你前男友拍的。”刘瑶听我说完沉默了,然后请求我把视频全部销毁并替她保密,之前付给我的钱就算封口费了。
刘瑶走后,周庸问我还继续查吗?我说查啊,为什么不查,既然她放弃了,现在这个案子就算完全属于我们了。我们不仅要接着查,还要连刘瑶一起查。
第二天我和周庸决定继续调查内衣店店员,并和她谈谈。到了门口,我们发现这家店关门了。我用手机登录那个直播更衣室的网页,也被关闭了。
周庸给警局里的熟人打了个电话后,告诉我:“刘瑶报警了,说内衣店更衣室里有偷拍设备,那个店员也被抓了。”
我说看来刘瑶是真不想我们调查下去了。这事儿做得够绝的啊,一下就把我们的线索给断了。
周庸想了想:“徐哥,要不咱等着吧。等警察从那店员嘴里问出点什么,咱再继续调查。”
我摇摇头:“别等他们问啊,我们自己来。”
我打电话给田静,问她有没有朋友是律师。田静问我干什么,我和她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内衣店的店员被抓了,现在只有给她找个代理律师,才能见到她。
田静“嗯”了一声:“那不用找别人了,我有律师证。”
我说:“你别闹,拿律师证不是得先过司法考试吗?”
田静不屑地说:“没闹啊!学新闻的学点法律规避风险,不是应该的吗?我大四那年想着系统学一下,就报了个司考班,然后一考就过了。”
静姐真是神人,难倒无数人的司法考试,她随随便便就过了。
田静以店员代理律师的身份,探望了她,我和周庸等在警局外边。过了一个小时,田静出来了,周庸急忙上前:“静姐,都问出点什么了?”
这个店员最开始守口如瓶,田静承诺会尽力让她取保候审,她才说出了实情。
她确实是盗摄者,在试衣间放针孔摄像机,偷拍来店里购买内衣的女性。其中有个摄像设备有无线功能,有时她会直播顾客换衣服。这个视频是给买家看的,算是“验货”。在拿到这些视频后,她会去一个专门的盗摄视频买卖的论坛上,卖给之前看过直播并感兴趣的买家,有时也和其他卖家交换一些视频。
用来偷拍的摄像头总有各种不同造型
田静问她刘瑶的那个视频是不是交换来的,她说不是,刘瑶的视频是直播录下来的。
有一天,一个盗摄论坛上的朋友发给她一个网址,说这是一个流动的直播站,IP总换,但特别刺激,现在正在直播。她点进去后,发现首页排名第一的直播间里播的就是刘瑶的直播。作为一个盗摄者,她的电脑里有许多视频制作剪辑之类的软件,当时她就用录像机录了屏,存到了电脑里。
田静问她那直播的网址还有吗,她说给了也没用,那网址第二天就打不开了。
听完田静问出的信息,我决定接下来去调查内衣店的老板。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我接起来,那边的声音特别大:“是徐浪吗?”
我说是。那边说:“这里是××区公安局,有人举报你传播淫秽信息,希望你来配合调查下,你什么时候能过来?”
我说:“马上,我就在你们门口。”
刘瑶的视频不知道被谁曝光了。她举报我,说是我传播了她在酒店的视频,毁了她的名誉,要求赔偿二十万元。
警察问我是否做了这件事,我摊摊手,说没做过。警察翻遍了我的电脑,并没有找到如意酒店的视频——他们当然找不到。我还没来得及把那些小视频放到电脑里,我自己又没有网盘。那天的那些视频,我都转到了周庸的网盘里。
刘瑶的视频被曝光后,刷爆了网络。所有人都在扒女主是谁的时候,我查到了这个视频被传到网上的源头,是一个名叫Slutty的用户发布的。我开始追查这个叫Slutty的人,却没找到任何线索。
这时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洋槐市场卖二手家电的小Z。他是深藏不露的黑客,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大概只有他能解决这件事。我把我找到的Slutty的资料,以及内衣店员看直播的网址给了小Z,他让我第二天再去找他。
第二天,我和周庸来到洋槐市场。小Z见我来了,扔了根烟给我:“徐哥,这事儿,我建议你别跟了。”
我说:“跟不跟倒无所谓,你先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对于小Z这种级别的黑客来说,网络上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他黑进了Slutty的电脑,发现这个Slutty只是一个有钱的赌徒,并不是刘瑶的前男友,也不是她的闺密。但他顺着Slutty的上网记录,追查到一个叫“人间实验舱”的网站。这是一个直播网站,同时也是一个赌博网站——赌的就是视频里的内容。
每一个直播都是一个任务,比如“睡眠计划”——主播连续十五天都不能睡觉。观众只能赌主播完不成十五天不睡觉这个任务,并为此下注。如果主播完成了,所有下注的钱都归主播所有。如果主播没完成,那他就要赔偿两倍的钱给下注的人。这些直播的任务奇奇怪怪,什么都有。
我让小Z打开网页给我看。我翻了翻,然后看见了刘瑶的照片——在一个直播任务里。资料显示主播为男性,直播对象共有一男两女。两女已婚,是闺密,并都是主播的前女友。主播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相应的步骤:
1.直播分别诱使两女出轨。
2.直播绑架一个人,让另一人拿钱去救,上演姐妹情深。
3.直播另一个人来救人时,与男主播发生关系。
下面还有刘瑶以及何西婷的个人信息,身份证照、毕业证照、合影等证实情况属实的证据。
这个任务的完成期限是一个月。很多人都赌主播不能完成任务。从目前的赌本总额看,如果他完成了,就能拿到近五百万元人民币。
周庸看完感慨:“徐哥,这哥们够损的呀!勾引有夫之妇,玩弄女友闺密,然后还直播!”
这个事情基本已经清晰了——刘瑶的前男友为了在直播赌博中获胜,设了一个局。
我转头问小Z,为什么劝我放弃,危险来自哪儿。
小Z说:“这个网站的所有直播都不允许别人干扰。如果我出面打断的话,可能第二天网站上就会多出几个直播追杀我的节目。”
我想了下,和周庸说,这案子我们不往下追了。
周庸很不理解:“徐哥,我们都查到这儿了,太可惜了。”
我说什么都不如命重要。这时周庸手机响了,周庸低下头看了一眼:“徐哥,那女的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她警告我别调查她。你说这女的和刘瑶前男友是什么关系?”
我说不知道,但现在这事就只剩一个解决办法了。周庸问我什么办法,我说就是我一开始告诉刘瑶的方法,报警。周庸还是有点不甘心。
我拍了拍周庸的肩膀,告诉他真不能往下查了,这家直播网站的流水这么大,势力是可想而知的。再查下去,我们都会有危险!
我约了刘瑶,告诉了她我查到的消息,让她报警,否则自己会有危险。然后告诉她不要和警察提起我,我不会承认自己参与过这件事。接着,我开车把她送到了警局门口。
有了我查到的东西,警察很快就破了案,他们抓到了刘瑶的前男友以及——刘瑶的闺密何西婷。前男友的同伙就是何西婷,他们早就有染,为了赚直播赌局的钱,一起设了这个局。两人都是偷拍论坛的用户,何西婷换衣服之前,早就知道有人在这里偷拍。
我当时以为,这件事就此结束了。
三周后,我收到了小Z打来的电话:“徐哥,上次我帮你追查的那个直播的网站,他们发布了一条消息,要直播杀死赌局作假的那对男女。”
我刚放下电话,周庸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徐哥,刘瑶的前男友和闺密不是被取保候审了吗,他们失踪了!”
[1]
这里普及一下公共厕所中三种常见的偷拍手段,女性读者一定要注意。侧向偷拍:利用公厕底部的空间;背向偷拍:将伪装好的摄像头放置于纸篓处或固定于便池中;高级偷拍:用无线方式在门板设置针孔,开关门时将自动拍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