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谁为情种辟鸿蒙
时洛第一次吃撑了。他面无表情的面具出现丝丝裂缝,宽大的衣袖无力下垂,他轻轻皱着眉,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揉着肚子,只觉得胃胀的难受。
黑书拿着一瓶药丸,深深忍住哭笑不得的表情,一本正经的推荐:“少爷,这枣子制成的消食药丸,您别瞧着寒酸,但是它利消化,而且是苦的不是酸的。要不,您吃两粒?”
时洛嫌弃的瞧了一眼,脸上却依旧目无表情,显得十分怪异:“拿开,当我是小孩子呢。”
黑书听了,微微踌躇,还是没胆子再推荐第二遍。反正肚子不舒服的是自家少爷,又不是自己。于是,他应了一声就要把瓶子拿出去。
什么样的主子就养出什么样的奴才,黑书有事没事都会被主子虐上一遍,见到自家主子被别人治住,他多少是有点幸灾乐祸的。看来惠江的香火真的很灵,以后一定要多拜拜。只是不知dào
主子对那位苏姑娘千百般的算计,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罢了,自己作为奴才担心这些做什么。这些想法在黑书心中绕过一遍,现实中他手中握着瓶子就要小心翼翼的退出去。
“回来。”时洛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四周的景致,把目光停留在一处屏障上。“去,给我端碟梅子来,应该是蜜浸的吧?嗯?”
黑书以为自家少爷又想出什么坏点子了,不敢乱答话,只吱吱呜呜的顾左右言其他。
时洛听他哼哼唧唧半天也说不出重点,肚子似乎被他烦的更涨了,不打算继xù
往下听,赶苍蝇般把手一挥,让他快点端来。
梅子被盛在浅碟中端来搁在桌子上,时洛从不吃酸,就算是闻到都会脸色不好,家中根本就没有什么蜜渍的梅子,少爷突然间想吃,做奴才的也没办法,黑书只能让门房狂奔去街道上买顶好得蜜渍梅。
时洛用一只手指把碟子挪到面前,这盘蜜渍的梅子是老字号店铺生产制作的,酸甜无比。他捻起一颗,放在鼻子下轻嗅。梅子特有的清香,即使是蜜糖也无法完全掩盖它的酸。
时洛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还是回忆到了什么,时洛的表情开始慢慢的冰冷,脑海里又出现了腐烂的血红色。不知不觉中,不断加大力度的手指让那颗被捻住的梅子微微变形。
他终于回了神,把那颗梅子塞进嘴里,脸部的肌肉不断运动,牙齿快速的咀嚼,听起来给人他在咬牙切齿吃仇人血肉的错觉。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随着梅肉的破碎,伴随着汁水立kè
充斥了整个口腔。他的整张脸似乎都扭曲了,梅肉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黑书立在一旁手里捧着预备给少爷擦手的面巾,见到少爷一系列的动作表情,大脑当场停止运转,一片空白,他惊呆了。少爷今儿难不成是着了魔了?他不是最讨厌吃酸吗?今天怎么反常到这般地步?
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时洛攥紧了那只还沾有梅子汁水的左手,修剪得体的指甲陷入掌心中,刺痛感不断加强。他终于从自己的思维里走了出来,松开手掌,还是选择艰难的把梅肉咽了下去。梅肉顺着喉咙划过食道几经辗转进入胃里,人肉莫不是也是这般滋味?
时洛只觉得嘴里的味道挥之不去,几欲作呕。“去给我倒杯苦丁茶来,快点。”他忍住恶心的同时,嫌弃的对那盘酸梅施了一个眼神,就不愿再看见第二眼了:“这梅子赏你了,端走!”
他对自己的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觉得完全不能够理解。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原来,还是不行。过去,总是能够被轻易的勾起。
一杯滚烫的苦丁茶进了肚,满嘴的苦涩终于驱散了挥之不去的酸甜。
黑书端着茶壶准bèi
再沏上一杯,时洛摆摆手表示不要。
庭院里,看天边云卷云舒,晚霞渲染着它们,红透了半边天。
在这个时辰,抬头望天的人们。有的人眼里看到了火烧云,有的人眼里看到了过去与未来。
时洛仰躺在藤椅上,一本山海经被随意搁掷在石阶,书页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清风不识字,何必乱翻书。”
他一手枕在头下,发丝散乱而又随意的落在藤椅的靠背上,乌黑而又柔顺。夕阳西下,男子的背影寂寥而又孤独。若是时间定格在此刻,必定是一卷唯美的图画。
他修长的手指弹敲着,如雨滴打落在竹瓦般触碰着藤椅把,缓慢而又有规律。是心跳的节奏,还是苦闷的撞击?
壶里的苦丁茶早已凉透,时洛自己动手倒了一杯,慢悠悠的啜饮。凉透了的苦丁,越发的苦涩。
整个身心似乎都被悲凉笼罩,他用手遮住自己的眼。透过指缝,就看到了满眼笑意吃着梅子的苏皖。
苏家大郎为镖头,苏家二郎是举人,今儿个还冒出来一个表弟,说是来游玩的。可是,半多月前邱青禹还说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伙伴。这事可真真有趣了呢!人生,总是需yào
些调味剂的。
几日后,苏宛一身男装,在二哥苏子钰出门后,自己也溜了出去。采莲自从被苏子钰教xùn
一通后,整个人都老实安分了许多。
苏宛跑到大街上,经过一家阳春面馆。闻到香味,忍不住走了进去。寻到一处安静的角落,有些不自然的坐下。自从离开家门,她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盯着自己。
“店家,来碗面。”苏宛拍拍脸蛋,暗叹自己过于胡思乱想。
“好嘞,您稍等!”
店家是位快六十旬的老人家,慈眉善目,脸上刻满了被岁月风霜侵袭留下的痕迹。他那粗糙的大手像船一样宽大,年轻时想必是一双充满力量的手。
老人用抹布麻利的擦了擦陈旧却很干净的桌面,身子已经显出老态,微微弯曲,笑着问:“客官,您是要白开水呢,还是菊花茶?”
苏宛对这样的茶水选择感到纳闷,还未来得及答话。
“来壶凉白开,顺便加上一碟花生米,给我也来一碗面。”时洛朗声吩咐,风度翩翩的走进面馆,坐在了苏宛的对面。
“阳春面,实jì
上就是一碗清汤荞麦面。一把新鲜的面条,一碗高汤,便宜而又暖人心胃。吃它最好不要喝茶,会冲淡面特有的香味的。”他抬着头带着笑意的说着,顺便就给苏宛倒了杯凉白开。
“时洛哥哥,好巧。”苏宛神色有点不自然。
“是啊,是挺巧的。”时洛的半张脸被阴影遮挡,似乎带着笑意回答,又似乎在喃喃自语。
“面来了,您二位,请嘞!”老者麻利的把两碗冒着热气的面摆在桌上,转身又取了盘花生米。量很足,看起来很实诚。
时洛把一碗面推到她面前,又掏出帕子将一双筷子擦净递给她。“这家的面是惠江最地道的一家,可比旁处好吃多了。”
苏宛深深的吸了口气,带着点疑惑:“好香啊,但是,又不是我往日里吃的那种香味。”
“是食物本身的香味。你往日里吃的饭菜,不论简单复杂,都会以各种配料配菜相佐,反而失去了食物本身的味道。这阳春面,也叫光面。二两面,小勺的盐,大勺的酱油,钱的猪油,两三根青菜。再没有其它里。十个钱一碗,便宜又实惠。所以,落魄的文人就给它起了一个诗意的名字:阳春面。阳春面,十月面,十钱面。”
“时洛哥哥知dào
的真多。”苏宛将筷子抓进手里,夸赞道。
“你知dào
的也不少。快吃吧,这面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嗯,好。”苏宛听话的吃了起来。两人不再说话。一人很秀气的小嘴抿着吃,另一人却要随意的多。
吃了小半碗,苏宛又喝了半杯的凉白开,就不再吃了。
时洛的一碗面吃的已经差不多了,抬头看着她笑。“这可不比别人家的酒馆。这面吃不完可是会被店家说的。”
苏宛听了,脸羞红了。“可是,我已经吃饱了。吃不下了。”
时洛把她的面端到自己面前,“我帮你吃。”
“不要,这样不好!”苏宛见到这样着急起来。“时洛哥哥。我自己吃!”
“你就那么点肚子,再吃下去胃可受不了。”他轻轻挡回了苏宛的手。
“可是…”苏宛还欲再说。
“哪来那么多的可是,这面归我,那花生米归你,不许再说了啊。”时洛说着,已经大口的吃了起来。
苏宛纠结的一粒一粒的吃着花生米,时不时的抬头望他,好似他吃的是毒药一般。
吃完了面,时洛陪着苏宛四处走。
“这次是偷溜出来的。”他笑岑岑的望着她,就好像望着整个世界。
苏宛有些警惕的点了点头,“你不会告sù
我哥哥吧?”
“不会,要是会说,上次就说了是不是?”苏宛放了心。
“上次你的眉毛跟今天不一样啊?”时洛冷不防的丢出一句,就像个重型炸弹。
她心里“咯噔”一下,底气不足的回答:“表哥嫌弃我长的有些女气,怕带我出来丢他的人。”说着,耳垂微微红了,手不自觉的向后缩。
时洛注意到她语气上的紧张和小动作,没有深追究。“哦,是吗。”
是吗?解释你的确说了,但信不信就是我的事了。
也许,就在某个刹那间,你走进了我的心底。然后,再也没有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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