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风卷残云（五）
拉出散漫长线低着头打扫着战场的常胜军辅兵们踏着被鲜血染红的步伐在战场上缓步前行。不时挥舞起手中的锋利战刀，为那些濒死嚎叫着的战马和金国军士们送上一程。随后就会笑呵呵的俯身在那些尸首身上翻检起来。
有搜到好东西的时候就会笑容满面的在衣服上擦一擦血渍，开心的放入怀中。
要是没有什么收获的时候就会狠狠的吐上一口唾沫，再满心不爽的踢上几脚。弯下身子和同伴们一起用力将那些金军的尸首抬起来，扔到身后跟着的那些大车之上。
虽然现在时间已经入秋，但是天气依然炎热异常。这么多的尸首聚集在一起可是非常危险的，一旦爆发出大规模的瘟疫，那对这片土地将会是一场致命的打击。
战场上的尸首必须要尽快的处理掉。常胜军作为胜利者，战死的军士们会暂时被安顿一下，之后很快就会选择一个黄道吉日做上一番法事之后送往大相国寺安葬。
至于那些金军尸首，只能尽快处理了。
距离战场并不遥远的地方，大群为了活命而向常胜军投降的金军俘虏们正在汗流浃背的挥舞着手中的铲子，在大地上挖开一个又一个深坑。
他们不敢不卖命的干活。谁知道这些坑除了焚烧尸首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作用？比如说将他们都给埋了，给庄稼做肥料。至少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做过这些事情。没看到那些在一旁看管的常胜军军士们的眼神都很恐怖吗？
不想做肥料的俘虏们干的更卖力了。
打扫战场的辅兵们将金军尸首收集起来之后装上马车运往远处正在由那些个投降的俘虏们挖掘出来的大坑之中，浇上火油之后就地焚烧。
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臭味的黑烟袅袅直上云霄。橘红色的火芒肆意翻腾，配上那滋滋啪啪的声响让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在大坑被填满之后，俘虏们就会挥舞着铲子在大坑之上覆盖上一层厚土，等到明年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收成一定会非常不错。
数以万计的强盗们满怀着野心与欲望来到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希噫着能够满足他们的野望。大获全胜之下满载而归。
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将自己宝贵的性命留在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在终结了自己的故事的同时，他们还将化为尘土之后在来年为这片土地提供充足的养料。
是非成败转身只是尘土
这场发生在汴梁城外，可以说是决定了俩个国家命运的惨烈战斗结束了。
一个欣欣向荣，士气方张的国家被打垮了脊梁，最重要的一支野战军团几乎全军覆没，数万本族精锐男丁战损。金国最重要的一支手臂又被高阳给砍断了，这对于女真一族的权贵们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割肉之痛了。这完完全全就是在剔骨头啊！
另外一边的宋朝恰好相反。原本已经日暮西山，即将被扫入历史的尘埃之中的国家突然焕发出全新的勃勃生机。一战就将之前百余年的劣势全部给扳了回来！这个国家因为高阳的插手又一次重新浴火重生！
完颜宗望率领的金国左路军近十万军队大败而逃，而高阳率领的常胜军则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这注定将会是一场被载入史册的胜利！其意义一点都不下于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完颜宗望本人在战场上怒急攻心。吐血昏迷不醒。被亲卫们簇拥着一路逃窜出百余里之外。整个左路军被阵斩和重伤之后落在战场上的金国军士高达四万余人。逃跑无望之后下跪投降的也有将近三万之众。
真正能够四散逃窜借着天色的掩护逃出生天，之后再汇聚到完颜宗望身边的金军不足万人。
其余那些活过了这场惨烈的战斗，从战场上逃出生天的万余人马悄然的消失了。犹如洒进了湖水之中的盐粒一般被这片古老而又广阔的大地所吞没，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这是一场惨烈的战斗。金军的战损比率高达近一半！在战损达到两成就能够称为惨烈的冷兵器时代，这场战斗完全就是将金国左路军打垮了。
等到完颜宗望从昏迷之中醒过来的时候，这位女真一族的顶梁柱在惊怒交加之下无法接受这个巨大的毁灭性的打击。匆匆对完颜昌交代几句遗言之后，怒睁双目，躺在床榻之上连声高呼三次“恨！恨！恨！”之后，带着满心的不甘就此死去。
这位在完颜阿骨打之后女真一族最后的名将带走了金国所有的元气。
至此。完颜宗翰大败之下损失惨重，右路军名存实亡。完颜宗望大败之下不但损失惨重而且还丢掉了自己的性命，左路军几乎解体。这两支女真一族最为重要的野战军团在几个月的时间里面被高阳彻底击垮。
原本欣欣向荣，前途一片大好的女真一族被当头棒喝。几个月的时间里面，族中战死被俘战损的成年男丁高达近十万之众！整个女真一族能战之兵几乎十去其六。
左右两路用以夺取天下，威慑所有人的两支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此刻除了零星分散在各处的军兵以及在上京城内由金太宗亲自掌握的那支军马之外，女真一族已经再无其他可用之兵。
完颜宗望兵败身亡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天下都为之震动。
金国控制之下的各处地方都开始风起云涌，反抗女真人残暴统治的军事暴动此起彼伏。往日里凭借着凶狠残暴的名头就能震慑住所有人的女真强兵，没落了。
那些往日里畏惧于女真人强大实力的新附军们也开始离心离德。各处割据纷乱不绝。互相之间为了争夺好处不断厮杀抢掠，整个北地一片混乱。
实力大损之下的女真人再也无力再继续维系着如此庞大的疆域，不得不开始大规模的收缩部署，主动放弃了广阔的土地。许多地方都变成了三不管地带。各处盗贼蜂起，乱七八糟的各种大王到处都是。契丹人、奚人、渤海人等等都在蠢蠢欲动。就连西夏都开始出兵蚕食土地。
女真权贵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刻的局面。火烧眉毛之下，有女真权贵提议与宋国议和，可以仿效往昔辽宋盟约，签订兄弟之盟。宋为兄，金为弟。每年金国上缴贡品与国书称臣，俩国永结百年之好。
不管怎么说，先稳住眼下的局面再说。等到缓过气来之后，在和那些个南蛮子们做个了结！
当常胜军得胜归来，大军入城的时候，整个汴梁城都沸腾了。一百年了！自从百年前的那支气吞天下，所向无敌的都门禁军在燕京城下饮恨之后，皇宋已经有一百年没有再出过如此无敌强军了！
洒水净街，皇帝出迎！
数十万百姓夹道跪迎，百官齐服行大礼，皇帝亲自为主将牵马！这是古礼，千年之前流传下来的大礼。
积弱百年，虽然打过不少胜仗，却从来没有打过决定性战役胜利的皇宋终于胜了一场事关国运的大胜仗！怎么铺张都不为过。
面色潮红，喜气洋洋的赵楷穿着华丽无比的黄袍亲手为高阳牵马入城。原本只是做做样子，主将意思一下之后就会下马跟在皇帝后面前行。但是高阳可不管这么多，就这样大刺刺的坐在马上面任由赵楷表演。
赵楷虽然心中腹诽不已，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不满的意思表现出来。他的心里很清楚，现在的高阳不是他能够得罪的。前两任皇帝还活着呢，而且他还有着几十个兄弟在！
高阳随时都可以给他赵楷按上一个暴毙身亡！之后让谁去做傀儡都行。赵楷非常珍惜自己现在坐的这把椅子，牵马就牵马好了，反正史书上记载这场大胜的时候都会写上自己的名字！
赵楷很会开导自己，做傀儡总比去冷宫里面辟谷强的多了。至少现在每天都能大鱼大肉，有数不清的大臣要对自己下跪行礼。
神色淡然的高阳挺直身躯坐在战马上，目光从赵楷的身上一扫而过。嘴角微微翘起，挑了挑眉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这些人怎么这么开心？只是一场很普通的作战而已？”原点疑惑的出声问道。
高阳弯了弯眼角，看着两旁密密麻麻高声欢呼，脸上全都是兴奋雀跃之意的汴梁百姓们。轻笑着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这种荣誉太久了。”
“荣誉？”原点轻声问道。
“嗯。”高阳应了一声，举起手向两旁挥了挥，立刻就引发了一阵疯狂的尖叫之声。无数人向着高阳大声高呼“燕王威武！燕王威武！！”
“他们失去这种能够让人疯狂的荣誉太久了，而且。”高阳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次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在他们的切身利益受到严重威胁的时候出现的救世主，当然感受更加深刻了。”
“你是在吹嘘自己吗？”原点无语的问道。
“我只是一般般，借助了先进科技才能取得胜利。”轻呼口气，微微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轻声说道“岳武穆才是真正的绝世名将，我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