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诡秘漩涡

  锦被暖床,窗外阳光和熙。
  床边茶几上放着一碗温热的莲子羹,甜香扑鼻。
  韩菀星坐在窗下的锦凳上,正在专注地缝制一件深绒披风。阳光洒落她的睫毛上,更显楚楚动人。
  沈炼在韩宅卧房里躺了两天两夜,乐不思蜀。
  除了擦洗身子是那个粗胚韩二来做,其余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皆是韩菀星在小心服侍。
  砰,房门被大力推开。
  打断了沈炼笑容。
  “哥,吃药了!”
  韩擎天大步跨入,一把扶住沈炼肩头,大手一塞,四颗乌红药丸又怼进沈炼嘴中。
  沈炼不由自主,咕咚吞下。
  然后韩擎天取过茶几上半碗酒,又怼在沈炼嘴里。
  吨,吨,吨,沈炼被迫咽下辛辣的酒水。
  “韩二,我已经”
  话音未落。
  韩擎天大手按在沈炼胸前,蓄力一顿乱揉。
  药力瞬间化开,混着酒液向体内挥发。
  “咳,咳,韩二,我已经”
  韩擎天一把按住沈炼,沉声道:
  “哥,不可大意。曹大人说过,道术之伤,深入内腑。这些丹药皆是曹大人的珍藏,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
  沈炼哑口无言,半晌才幽幽道:
  “弟弟,可是我已经吃了五十八颗啦再这样吃下去,我真的受不了”
  窗边的韩菀星柔声劝道:
  “你若觉得药苦,我再去为你熬些蜜汤来。”
  韩擎天瞪着沈炼,没有说话。
  沈炼举起手,掀开被子起身。站在床边,手舞足蹈地跳动,点头道:
  “不用了,这药非常灵效!我已经好了,真的!”
  韩擎天再才松一口气。
  此刻站在门外,一直守着不出声的费钰青和鲍师虎,都是探进头来,齐声道:
  “大人,若是身体无碍,还是回沈宅吧。”
  “是啊,私牢之事,还须大人定夺才行。”
  沈炼瞧瞧韩二期盼的眼神,又瞧瞧两个忠心属下恳切的神态,只得点头道:
  “也好,准备一下,咱们回去吧。”
  韩菀星顿时起身,忧心的问:
  “当真好了么?要不然再待几天,完全康复才行!”
  韩擎天赶紧一把夺过姐姐手中披风,披在沈炼身上,又推着沈炼出门,回头道:
  “姐,我送大哥回去,你不要担心。”
  沈炼被强推着走到屋外,三匹马已经备好。
  “”沈炼。
  “哥,一路顺风!有事我再去看你!”
  韩擎天把沈炼扔上马,招招手。
  费钰青和鲍师虎也是翻身上马,同时望向沈炼。
  沈炼轻咳一声,只得拨动缰绳,掉转马头向屋外驰去。费钰青和鲍师虎向韩擎天抱拳致礼,赶紧策马跟上。
  不料刚出韩宅,就见韩通骑着马急驰而来。
  “炼子!”
  沈炼立即勒马停步。
  韩通身后,另有两骑缓缓而来。
  正是曹无病和季知府。
  “这么隆重?来看我这个‘病人’吗?”
  沈炼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以他的身份地位,还轮不到西城文武官之首连袂来探望他。
  果然,韩通甩蹬下马,低语道:
  “出事了!季大人和曹大人,有些话要问你。”……
  韩宅私密的小书房内。
  季知府和曹无病,坐在上首。
  沈炼单独一人坐在客位。
  “你先看看这个。”
  季知府取出一份简书,递给沈炼。
  沈炼疑惑地展开一看:
  “乾羲启熹三十二年,十月二十二,洛都西城衙门大狱。罪犯蒋淦因失血过多,毙亡;”
  “乾羲启熹三十二年,十月二十三,洛都西城衙门大狱。罪犯唐某、何某、李某,畏罪自杀,毙亡;”
  “乾羲启熹三十二年,十月二十四,洛都西城衙门大狱。罪犯杜娥,畏罪自杀,毙亡;”
  “乾羲启熹三十二年,十月二十五,洛都西城刘宅。刑司主官刘能,醉酒行房,毙亡;”
  “???”
  沈炼心中惊疑不定。
  贡品案牵扯的几个人,全都死绝?
  季知府坐在上首,缓缓道:
  “蒋淦在押入官衙时,已经神智不清,死于牢中说得过去。那三名盗匪畏罪自杀,以前常有之事,也勉强说得过去。”
  “杜娥自入牢起,便有自尽之心。一时不察,她自尽身亡,是刑司的过错,但也勉强说得过去。”
  “刘能心急破案,连日审讯疲惫,回府后多喝了几杯,与小妾行房时,血热上头因此倒毙,今日凌晨才发的事。”
  季知府越说越是脸色发青:
  “这些死讯,若是不相联,都算勉强说得过去。但偏偏与同一案有关,本官就是再蠢,也觉得不可思议了!”
  曹无病闭目端坐,没有说话。
  “前天,本官听说你也遇袭,赶紧去找曹大人了解情况。如若你也因此出事,那本官这顶帽子,只怕是戴不稳了!”
  季知府脸色沉郁,看向曹无病。
  曹无病捏着椅子扶手,沉默片刻后说道:
  “那名女刺客,乃是福王宫掌印内宦王督公的义女。只不过,她不属福王宫,王督公也管不了她。”
  “一直以来,她便独来独往,时常会有惊人之举。比如杀几个奸商,或杀几个黑匪。只是她身份特殊,洛都官府对她睁只眼闭只眼,并未打扰。”
  季知府皱眉道:
  “那这样说,女刺客只是心血来潮,袭击沈炼只是意外?并非是与案子有关的原因?”
  曹无病点头道:
  “她年仅十七岁,便已是七品道术师,天资卓越。这等人物,整个洛都她看在眼里的也不多。认得她的更是少之又少!”
  “说句得罪季大人的话,即使她要杀你、杀我,也是说动手便动手。整个洛都,谁也管不到她。”
  季知府的脸色一僵。
  曹无病继续面无表情说道:
  “所以刺杀沈炼之事,纯属意外。那只是她嗜杀的游戏之行,并无什么原因。”
  沈炼看完了手中的简书,听完了季曹二人对话。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福王宫要杀我?!
  因为只有他自己深刻知道,福王宫与贡品案有关!
  季知府并不知情,因为衙门面对的只是一起针对湘绫记的盗窃行为。盗匪是江湖人,谋划者是自家老板。
  曹无病也不知情,因为面对的是一个有靠山受宠爱,行事毫无顾忌的天才修行者,想杀谁就杀谁。
  所有发生的现象,所有的证据都表明:
  福王宫跟这件案子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块!
  毫无牵扯!
  所有人都不知道福王宫的王督公,参与了贡品案。
  只有沈炼一个人知道。
  那么这件事就成了死结!
  如果说出真相,谁信?沈炼是在灰雾窥秘所见的隐私,只有他自己知道。
  更何况说出来,牵扯到福王宫,沈炼认为凭借季知府和曹无病的身份,也不够资格压得住,体量太弱小。
  而且说出来,更会带来灭顶之灾!
  若是不说?
  那么所有人继续蒙在鼓里。
  只有沈炼自己独自面对诡秘莫测的将来。
  “卧槽!”
  沈炼心里狠狠暗骂一句。
  贡品案他全程参与,连立两功,却因此无意卷入了阴谋的漩涡之中
  并不算很起眼的贡品。
  湘绫记因此还丢掉了贡献寿诞的资格,沦为侯补。
  福王宫庞然巨大,针对这小小贡品,到底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