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宝儿
是护灵的队伍缓缓地过来了,随着漫天飘飞的纸钱和人们一浪盖过一浪的碎语。
一个模模糊糊的纤弱身影出现在苏容意的视线里。
替她执灵送葬的薛小姐。
她身边策马的几个高大男子,便是声名享誉的金翎卫。
还有一个姿态畏缩,獐头鼠目的少年,混在几人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便是薛四老爷的儿子薛林。
为了让儿子也出出“风头”,薛四老爷也把他赶到了前头。
苏容意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一时却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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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sp;身边几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金翎卫的护卫大都生得容貌俊俏,身段匀称,且出身也都不错,自然备受大姑娘小媳妇的青睐。
若不是今日的场面不合适,怕是四面八方都要掷下香囊荷包来了。
薛小姐脸色很白,整个人显得精神不济,外人看起来倒确实似是祖母过世,不甚伤心所致。
突然之间上空出现了一声长哨,立时便从人群里屋顶后飞出几个身手矫健的蒙面黑衣人来。
四下看热闹的百姓立kè
做鸟兽散,撒了一地的东西。
黑衣人身手很快,立kè
便与几名金翎卫的卫士打斗在一起。
薛林也吓得哭爹喊娘,往队伍后方奔去,嘴里不住喊着爹爹,步子竟似和黑衣人一般快。
苏容意气得发抖。
第二次!
他要杀她第二次吗?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qì
,她朝着惨白着脸,呆愣着的薛小姐大喊:“跑!”
往人堆里钻,他们必然不敢下狠手!
薛小姐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往她这个方向看过来。
可是满街皆是慌乱的百姓,都是嘈杂的声音,苏容意眼前立kè
被人挡住了。
她咬了咬,回头想让叙夏前去搭把手,可是四周哪里还有人。
八成是被人群冲散了。
苏容意一咬牙,带上头上的兜帽,便往薛小姐的方向疾步走过去。
薛小姐仿佛被吓傻了一般,钉在原地动也不动。
耳边尽是刀剑碰撞发出的铮声,眼前只有一片混沌不堪。
她仿佛在人群的终点看到了已经阔别几月的宋承韬。
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背着药箱,负手而立,身姿挺拔。
她微微向前挪了一步。
可是立kè
,一阵剧痛把她拉回了现实。
眼前的人影烟消云散。
依旧只是四散的百姓,和缠斗的人影。
薛小姐微微转头,原来是一个黑衣人半蹲在棺材上,从背后不留余地地贯穿了她的前胸后背。
在一退再退之间,她已经不知不觉靠到了甄老太君的棺椁上。
这却是方便了后头的黑衣人。
薛小姐低头,看到了自己胸口一段银光闪闪的剑尖,上头滴下来的红色液体染透了她身上的白衣。
半蹲着的黑衣人冷冷地抽出长剑。
又是一声长哨,黑衣人退得极快,又纷纷往原路夺路而逃,金翎卫几位护卫像是受了大耻一般,立kè
分了大半追过去。
“戒严!京师巡防营速速盘查!”
金翎卫的一位年轻小将举起长刀,誓将贼人捉拿。
可是还有什么用呢?
薛小姐靠着棺木软软地坐下来,她觉得心脏仿佛快跳出了喉咙,整个人恍恍惚惚般,倒也不觉得有多么痛了。
这样也好吧,她想着。
这条命本来就是要还给他的。
她微微转过头,逐渐涣散的眼神想要找一对熟悉的眼睛。
这短短的片刻,饶是苏容意也无法预料。
她立kè
向薛小姐的地方跑过去,可是脚刚挪动,手腕却被人从后头扣住了,力道之刚猛强硬,令人无力反抗。
“苏小姐,得罪了。”
那人一把沙哑的嗓音,是个嗓子坏了的女子,生得大约挺高大,微微低下头凑到了苏容意耳边说话。
苏容意浑身一凛。
她的丫头们虽不说有什么大本事,警觉却很高。
如今看来,是被人刻意处理掉了。
她顺间心如擂鼓。
那人却顺手一顶大竹笠扣到了她头上,不容拒绝地微拖着她的脑后。
“请。”
苏容意只得守制于人。
“宝儿……”
她突然道。
“宝儿!”
声音微微提高了些。
“苏小姐!”
后头的人有几分急躁,手上一块布立kè
蒙住了她的嘴,却依旧不敢多用力。
苏容意趁她防备松了,脚往后一踏,立kè
想转身给她一肘,却被她轻松隔开。
两下连腿都被制住了。
整个人再也动弹不得。
竟是个如此的高手!
苏容意如今武艺不行,但是身手还很敏捷,可这人,本事远远高出她太多!
难怪能够一声不响藏到她背后,她都无所察觉。
她不会硬着挣扎,那人只道:“请您跟我走。”
便带着她转身往后,她视线里,再也看不到奄奄一息的薛小姐。
她第一次,想怒吼,想哭,想失控地流泪!
她……
又害死了一个人吗?
那原本只是乡下一个普普通通的丫头,因为她,她被培养成自己的替代品,因为她,她被卷入了自己和谢邈的斗争,更因为她,她把命都送在了这里!
宝儿……
她不是薛小姐,她有自己的名字啊。
捂着她嘴的那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立kè
松开手,苏容意也不再叫了,由着她带自己走。
是谁的人,她大概也有数了。
薛小姐在迷迷糊糊中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她嘴里在叫着“宝儿”……
大概听错了吧,她真的要死了啊。
在金陵,她是薛小姐,她怎么会是宝儿呢?
她咳了一声,血又不自主地流满了整个衣襟,这件孝服,她也算是为自己而穿了。
突然间,她被人提起了肩膀。
“薛小姐,薛小姐,你还好吗?还好吗?”
大概是薛家的人,踌躇了半晌,终于有人敢来碰她了。
他们不怕被连累了吗?
“我……”
薛小姐再没有力qì
说出完整的句子。
她渐渐地闭上了眼。
“死了,死了,薛小姐死了……”
耳边又似炸开锅一般。
没有人再来推她。
我不是薛小姐,我叫宝儿啊。
她始终没机会说出这句话了。
身后乌沉沉的棺木,一头还是柔和的木色,另一头,却浸透了鲜血,另有一种诡异。
棺中棺外,两个女人的死,彻底扰乱了今日的金陵。
自然还会有,金陵城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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