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这里是金陵啊

  谢邈在清安殿中一向都睡得不好。
  他常常能够听到耳边宫里呼啸的野风。
  他起得因此更早一些,由内监登记过,比苏容意还早一步出了宫。
  镇国公府的大门像一张巨兽口,总让他回家的时候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
  近来的事情更让他觉得有些举步维艰。
  “国公爷。”
  一大早就有惯常伺候他的小厮等着,准bèi
  了热水干净衣服。
  谢邈嗯了一声。
  但是今天,小厮多说了一句:“薛小少爷……从昨夜,就一直在等您。”
  谢邈脚步一转,“在我院子里?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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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蹙了蹙眉,决定先去见他。
  薛栖的形容有些憔悴,一个人愣愣地盯着脚下发呆。
  谢邈沉声问他,“去哪里的?也不知dào
  收拾一下?”
  薛栖回过神,抬头看了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
  谢邈觉得他很不对劲,说起来,自己似乎两天没见到他了。
  “小栖……”
  “表哥。”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一夜都没有好好休息。
  “有什么话等会儿再说,把自己收拾一下。”
  谢邈冷声道,抬腿就要走。
  “我这两天去成县见了一个人,我姐姐从前的侍女,莲心。”
  薛栖突然在他身后出声。
  谢邈顿住,眼中杀气毕现。
  当日就不该留下她性命。
  “她死了。”
  薛栖勾勾嘴角,是他害死了她。
  谢邈没有什么反应。
  “你听她说了什么?”
  薛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谢邈的背影提高声音,“说什么?她还需yào
  说什么吗?她都宁肯自尽了,还不能说明什么吗!表哥,我不是一个傻子!”
  谢邈转回身,冷淡地看着他,“你不傻?你以为自己知dào
  了什么,薛栖,你就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表哥。”薛栖眉眼染上了急色,“我想亲口听你说一句,我姐姐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室内突然沉寂下来。
  谢邈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他还只是个少年啊,他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事,都该有个解释吗?
  “没有。”
  他冷冰冰地说。
  薛栖的脚步挪了一挪,“你……你敢发誓,发誓说没有吗?”
  “发誓?你能不能长大一点,薛栖。”
  谢邈也提高了嗓音。
  “你怀疑我什么?拐弯抹角难道是你的风格?”
  他勾勾嘴角,“你不是认了那个冒牌货做自己的姐姐?”
  薛栖突然语塞,他倒退了两步。
  谢邈看着他,声音放柔了,“我多希望你还是个孩子。”
  他叹息般说出这句话。
  这样,他依然只是他的表哥而已。
  薛栖握了握拳头,心中只是激愤难平,泪水已经不知何时漫上了眼眶。
  他等了一个晚上,不是为了要等谢邈这样几句话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表哥,你……你很讨厌我们吗?”
  谢邈突然笑了。
  “你为什么说这样的傻话,我把你,当作我的弟弟。”
  他一字一句地说出这句话。
  他的神情不似作伪。
  “若不是这样,你觉得你做的那些事,我会容忍至今吗?”
  谢邈在薛栖震惊的眼神中继xù
  ,“你做的那些小动作,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但是薛栖,你不能这样一直胡闹下去,你是该回西北去了。”
  以前,他做的事还能说无伤大雅,但是往后,谢邈知dào
  ,自己和言霄必然势成水火,他不能放任薛栖再和他亲近。
  “回西北,回西北!”薛栖忍不住了,“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这么说?你是这样,祖母也是这样!难道我就只能什么都不知dào
  的活在你们的荫蔽下,难道我就不能知dào
  我想知dào
  的事情?难道我就永远只能做一个没有肩膀的孩子?!”
  他没有说,甚至苏容意和言霄,他们也要让他走!
  “够了。”谢邈大喝。
  薛栖没有见过他这样神情。
  阴烈的暴怒,好像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却没有宣泄的途径。
  他俊秀的五官扭一起,额边的青筋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印在薛栖眼里。
  薛栖突然说不出话来,他觉得自己满腔的义正辞严一下就消失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在这里任性什么?不要犯傻了,你以为这是哪里?这里是金陵,这里是皇城,你又知dào
  什么!”
  知dào
  他每天面对的是什么人,知dào
  皇帝交代他的是什么事,知dào
  这个地方,行差踏错一步,瞬间就是万劫不复!
  谢邈闭了闭眼睛。
  薛栖这样的意wài
  ,他本来不该容忍的。
  他为自己添了多少麻烦,他从来就不知dào。
  他就像一个拿着糖吃的孩子,还依旧任性地问他为什么糖的味道变了。
  薛姣,薛姣,薛姣的事情,已经不单单是薛家和谢家的事情。
  “我……”薛栖的肩膀突然跨下来了,“我只是想知dào
  一个真相,知dào
  我姐姐她……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难受不难受……”
  他的眼泪滴下来,落在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谢邈面前哭。
  “表哥,我真的不敢相信,你难道真的……真的对我姐姐……”
  “现在这样,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谢邈说。
  薛栖红着眼抬起头,倔强地抹了抹脸,“不是!如果我的爵位,是用我姐姐的命换来的,我不稀罕!”
  “薛栖。”谢邈冷笑,“你以为你是一个人吗?你没有亲人,没有家族吗?你就知dào
  ,你姐姐难道不是自愿?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来找我问罪,找你祖母问罪,那你有没有问过你,或许你也有责任!”
  面对这样的误导,薛栖不至于尽信,可是他到底还是被谢邈说糊涂了。
  “我不知dào
  ,我不知dào
  ……”他喃喃说:“我真的不明白……”
  谢邈见他眼神涣散,已然不清醒。
  “小栖,你去好好休息,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样子,你对得起你过世的父母亲吗?你不要忘了,你不止只有薛姣一个亲人,已死之人,你要为她落魄到何等地步,你最好想想清楚。”
  薛栖颓丧地垂着脑袋,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
  祖母的抗拒,谢邈的态度,难道他真的错了?
  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做?你为什么不能托个梦告sù
  我一句呢?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离开了谢邈的院子。
  谢邈的嘴角垂了垂,一拳打在放着茶杯的矮几上,沏着热茶的茶杯跳了跳,溅出几滴水珠,映着镇国公因怒意扭曲的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