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偷天换日(二,解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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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齐淮信要杀定邦公子?”冷星桓一惊。
齐淮礼含着泪,将睡着的定邦小心地放在床上,让冷星桓坐到她身边。“冷将军,我大哥那个人原本就无情无义,从我嫁去鹤平那天开始,他就当我是一件用来维持霜华与梵灵关系的工具。其实他一开始就十分怨恨邢家的人,若非还念在我是他亲妹妹的份上,我又拼死保护儿子,他早要了我们母子的命……听说后来是凌若松的主意,把我们送到大墚当成人质,便可获得一时的稳固关系,但现在大哥送出了女儿,比我们更有利用价值……”
“所以就要杀了他的亲外甥?齐淮信到底还是不是人?”冷星桓面带怒容。
“的确,大哥草菅人命,从来没有把我们母子当成人看待。但梓老板夫妇是好人,他们曾经想过,等事情过去,我们母子被世人淡忘了,就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可没想到大哥亲自登门拜访,非说定邦身上始终流着邢家人的血,势必要斩草除根,免得后患无穷……如果可以,我真想用我的性命换儿子一命,可定邦只要一天还在这里,就算我在大哥面前自尽,他仍然不会放过孩子……我不知dào
该怎么办,要是定邦死了,我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相公交待?我……”齐淮礼紧紧攥着手中的丝帕,眼神越来越扑朔迷离,一说到儿子可能会送命,她似乎就方寸大乱,甚至就快失去理智。
冷星桓握住她的左手,低声劝她定下心神,心头却不自觉地涌上一波又一波的酸楚。齐淮礼手上的丝帕,她曾经见过,是邢震英在定邦满月那天亲手送给她的,上面绣着一对飞过绿柳的燕子,可如今,这对燕子却被残酷的战争拆散,隔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乱世中的女子,她们的命运和爱情总是那样悲哀,那样苍白无力,她们随时都会担心自己深爱的丈夫被战争夺去生命。然而,就算丈夫死去,齐淮礼也必须拼命抑制着悲痛,她不能在儿子面前表现出伤心,要是自己太过软弱,孩子就会害pà
,在这个世上,不幸的女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男人主宰天下的乱世中,女人能活命的比男人多出太多,也许应该感到幸运。但要是定邦果真死在齐淮信手上,齐淮礼失去了唯一的寄托,又会变成怎样?
当冷星桓在密室见到那位夫人的一刹那,心底已经萌生了要救他们母子出去的念头。可是,要怎呢才能在齐淮信完全不发觉的情况下将他们救走呢?若是两人在这种时候失去了踪影,她只怕好不容易才暂时平定的局面会再被齐淮信搅和得乱七八糟,到时敌人很可能会查到邢震洲在烈洛避难,即使有烈洛铁骑,他们也没有一丝胜利的把握。
“夫人,您刚才说……梓老板夫妇想过要救你们出去,连司徒杭也不肯轻言放过你们,他们二老莫非还敢违抗大领的命令?”
“我不知dào
,不过梓老板夫妇俩一直很同情我们母子二人的遭遇,对我们极尽关照。尽管我这个人生性愚钝,可我始终觉得,他们说那话的时候不像是在开玩笑。”齐淮礼定了定神,努力回忆着过往的一幕幕。
冷星桓沉默了片刻,蹙起双眉,“夫人,您愿意相信我一次吗?我想尽我所能救出你们母子。”
“不,冷将军,我虽然不懂政治,也不懂打仗,却比谁都更了解我大哥的心思。我们母子若是离开了这儿,他必然会马上联合司徒杭找到二弟,将他和梵灵军一网打尽。震英生前最珍惜二弟,我怎么可以只为了自己和定邦活命,就拿二弟和整个梵灵人做赌注?那简直太可怕了!”
齐淮礼的眼角颤动着,不时回望床上睡得正香的孩子,泪水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冷将军,我很感激你这份心,或许……只要定邦能出去就好。不过话说回来,定邦如果不见了,大哥不也一样要剿灭梵灵?他,他还会杀死更多无辜的百姓……”
“夫人,您别说了,我一定会尽lì
在三天之内找到解救你们的办法。”冷星桓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抽身向齐淮礼鞠了一躬,身影飞快地消失在了纱灯的微光后。
翌日清晨,梓博鸿没等杜氏和儿子起床就出了门,梓央改起身时,母亲也已去了店里,他让丫环端了碗稀粥过来,但似乎没什么胃口。他突然想起昨天在店里呆了许久,好像冷落了师姐,于是飞奔去客房找冷星桓,想让她和他同去后山改良“烈火神鸢”。谁知冷星桓不在房中,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凌姑娘呢?一大清早去了哪里?还是昨儿夜里就没回来?”他连忙询问丫环。
“小少爷,今儿早上老爷出门不久,凌姑娘也出了门,似乎是跟在老爷后头去的,走的是东边那条林荫小道。”
“那条路不是通往城郊的邬村吗?我爹不去云来坊,偏去那鸟不拉屎的地儿,该不会上那里去谈生意吧?”他摸着脑袋,一头雾水。
“老爷去办什么事,奴婢就不知dào
了,要不等他或是凌姑娘回来,您亲自问问。”
“得了,我自己去瞧瞧,真烦人!”梓央改险些又发了脾气,所有的人都没空陪他,早弄得他满肚子牢骚。但一想起冷星桓的话,他强行压住了心中的火,撇着嘴背起双手走上了东边的林荫道。
冷星桓一路跟踪梓博鸿,走过蜿蜒的山路,她看见了一处破旧的村庄。梓博鸿走到一座茅屋前,轻轻敲着门,而茅屋外的一棵树却引起了她的注意,在这种穷乡僻壤,何以会种着通常只有贵族才会栽种的银杏树?尽管树叶已枯黄凋落,但梓博鸿敲门之际,不时回头朝那棵树望上几眼,神情凝重而痛苦。
“爹,是您来了么?”一个身材瘦削、面容泛黄的青年男子打开了门,迎接梓博鸿进屋,这一声“爹”,着实令冷星桓心头一震。
梓家不是只有梓央改一个儿子吗?她怀着满腹疑惑,悄悄凑到门缝前张望。屋子的布置极其简陋,打扫得却很整洁,只是窗前的草床上躺着个看来三、四岁大的孩子,面色蜡黄,像是睡着,但不时会喘上几声。
“央真,阿荣的病一直都没有起色吗?”梓博鸿坐在床边,抚摸着孩子的脸,眼底含泪。
那男子苦着脸摇了摇头,“爹您是知dào
的,阿荣的娘生下他就去世了,这孩子从出生起便被病魔所困,多少位大夫开的药,他吃了也不见起色。前次请来的那位大夫告sù
我,孩子恐怕……撑不过十天。”
梓博鸿搭着那男子的肩膀,眼底流露着愧疚。“儿子啊,都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们……”
“您别这样,您当年在战场上被武兆康俘虏,是不想娘和我被司徒杭所杀,才会故yì
抛弃我们母子投靠巨鹘,娶了继室忍辱偷生。央真的命是爹的屈辱所换,又怎么会怪罪于您?您就直截了当告sù
孩儿今日所为何事吧,若然爹要我牺牲性命,央真也不会有半句怨言。”那男子声音微弱,神情却透出坚毅。
梓博鸿垂着头,半晌才说出了那难以启齿的原由:“你应该也听说了,霜华大领齐淮信把女儿信芳郡主送到大墚,和司徒杭的十四公子定了亲,就等于送出新人质。昨天齐淮信微服造访我家,想要在三日后将囚在我家密室中的淮礼郡主母子带回朔芳,他可以留得自己的妹妹,但容不得定邦公子,要斩除梵灵邢家的血脉。原本我一直在想法子,以为他们母子俩很快就会被忘却,到时便可派人暗中将他们送回邢家,谁知……央真啊,定邦公子今年三岁,和咱们阿荣同年出生,你就当爹求你,把阿荣……交给我。”
“您的意思,是要阿荣……代替那位公子去死?”梓央真脸色煞白,猛然怔住了。
“我知dào
这样做对你来说很过分,阿荣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亲孙子啊!你以为爹就不疼他、不爱他吗?可这孩子自出生以来就受尽了病痛的折磨,如今已经撑不下去,还不如让他早登极乐,倒可以得到解脱。爹忍辱负重多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我们梓家再为梵灵和老主人的后代尽忠,你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一定能明白爹的苦处。央真,爹今天给你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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