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亲人仇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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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您到现在还不相信震洲是你的骨肉……”
“哼,他若是真是我的儿子,为什么脾性会跟震英差那么远?再说你嫁给我之前,已跟那姓戴的成亲了半个月,我又凭什么相信震洲身上流的一定是我邢家的血?”
“大人……”
“香凝,我就是太在乎你、太喜欢你了,才会让那小子跟我姓邢,想让他好好为我所用。可惜他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能对你好一辈子,但只能对他厌恶一世!”
不……不……邢震洲拖着疲乏的步子,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紧紧关上了房门。他很想相信自己是做了一场恶梦,但邢清扬那气势汹汹的语言,夹杂着痛恨,早已将他的心割成了碎片。他开始害pà
,眼前所有的东西都看不见了,只有一片漆黑,他摸索着从抽屉里拿出了蜡烛,点上一根,再一根……邢震洲,这个从一开始就容易被人忽略掉的名字,因为某种原因得到下人们的另眼相看,也许很快就会被再度遗忘,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邢震英和齐淮礼回到大领府时,已是第三日中午。安抚妻子之后,邢震英本想去探望弟弟,却听说父亲和众将在偏殿议事,也给他传了话。
进入偏殿,他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邢震洲。大家都在议论和烈洛的一战,邢震洲无疑是最大的功臣,但他脸上看不到丝毫欢喜,反而目光呆滞,连走路也不如从前那般轻快。邢震英上前伸手搭了一下弟弟的肩膀,小伙子才回过神,低低唤了声“哥”。
“参见大领大人!”
随着众人的参拜,邢清扬走到虎座前坐定,只冷冷地冲着邢震洲瞟了一眼,眉毛挑动,两道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儿子的脸。“别以为不说话就行,今天我让大家都聚集在这里,就是要处理你的事。既然夺下了骝陵,又探知龙骧病重,却不继xù
进攻雁口,居然还跑回鹤平来,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爹,看来我真的猜对了。无论我做得多好,无论我是不是立了功,我也永远无法得到您的认同。”邢震洲抬起头,眼中流露着一丝凄凉。
邢清扬愣了一下,忽然冷笑道:“你话中的刺好像挺有杀伤力呢。不过是一次试探,你果然就攻下了我和众将久攻不下的骝陵,还让龙骧绝了后,这一仗打得够狠。狮子始终是有兽性的,即便从小被人养着,温驯之下仍然藏着危险。你这次回来,恐怕不是要让我认可你,而是想要我的大领之位吧,立了大功,就能名正言顺地把我赶下台取而代之了,不是么?”
“爹,您怎么可以这样说震洲呢?他的性子是张狂了一点,可他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想要尽忠尽孝,您不觉得这话比拿板子打他还要残忍?”邢震英上前劝着,他知dào
这种局面要是继xù
演变下去,弟弟多半又得莫名其妙受罚。
邢清扬没有答话,突然抓起桌上的酒杯一摔,紧跟在他身边那群高大魁梧的近身侍卫已冲了上去,各举刀枪包围了邢震洲。众人大惊失色,这二公子回到鹤平,原本大家都以为邢清扬会宽宏大度,重新接纳儿子,召他们前来是论功行赏,可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只听邢震洲哈哈大笑:“爹,您说得对,我从小就爱惹您生气,还想要您的覆雷剑。如今我更是只用四千兵马,就解决了您久未解开的难题,结果您害pà
了,怕自己年事已高,不复当年之勇,也怕您的大领之位被人抢走,尤其是我,对吗?如果不是因为娘还在,您或许早就会要了我的命吧?”
“你听到了什么?”
“您何必在乎我听到了什么?我的命已经掌握在您手中,您拿了去,我也算还了您二十年养育之恩。”邢震洲的神情由苦涩渐渐转为坦然,众人都不明白个中原因,但见邢清扬气势汹汹,没有一个敢开口。
“放心,只要你娘还在这世上一日,我仍然会让你多活一天。不过你的下半辈子,就在狱中度过吧,等到你娘往生的那天,你的灵魂也能得到救赎……”邢清扬转过身,轻轻挥了挥手。
夜已经深了,邢震洲却无法知晓窗外的天气,黑暗的牢中若是见到了光,必定是有人被拉到刑讯房内严刑拷打。只不过在这里蹲了两天,他已经听到无数哀号,其中就有辽渊的战俘,那些关了大半年的人,想必胡子都长得可以当扫帚了。他苦笑着,或许自己应该庆幸,在这里最多就是听听风眼里传来的阴风声,做几场恶梦,不用被折磨得那样凄惨。
“邢震洲,原将军来看你了!”
他猛然抬头一看,从牢门进来的人果然是原天铿,掏了一锭银子,才斥退了狱卒。他不禁觉得好笑,自己从公子变成阶下囚,师傅来探监,居然都还得扔缠头。
“二公子,怎么才两天没见,您就憔悴成这样?”
“原师傅,我已经不是什么二公子了,你还是像我小时候那样叫我吧。”
“好好好……可是震洲啊,我实在搞不懂大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人家都说虎毒不食子,他怎么会给自己的儿子安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你关牢里呢?还要大家准bèi
去进攻雁口……”
“爹还要去攻打烈洛?”邢震洲吃了一惊。
原天铿叹了口气:“大人的性子比牛还倔,他压根儿就不服那骝陵城是你攻下来的,还要你大哥拿覆雷剑去取龙骧的首级。”
“那娘知dào
这件事吗?还有……我被爹关起来的事。”
“二夫人那边你不用担心,大家都对她说你见过你爹之后,又上骝陵去了。我反倒担心大人,今天有辽渊的情报传来,说是徽海城外发生了骚乱。辽渊本来是艺术领国,文臣多,武将少,徽海被占,那些人还能这样反抗,何况是有蛮夷之称的烈洛人?烈洛公子龙骏彪已经不在,龙骧虽然卧病在床,却肯定不会罢休。”
“没错,我们那时攻下了骝陵,已经对敌人造成了威慑。龙骏彪的兵马遭到我军伏击,敌人定会怀疑我军还有诡计,即便再恨我们,也有几分顾虑。可爹又折回去强攻雁口,反而会暴露他的野望,敌人一定会破釜沉舟,跟我军拼死一搏。烈洛人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们万众一心,若是硬碰硬作战,没有一国军队是他们的对手。”
邢震洲叹息着闭上双眼。
“或许……那个人的话果是对的,我是个十足的傻瓜,对爹心存幻想,甚至不惜用那么多人命来换一个认可,却没有丝毫意义。”
“那个人?”
“是一个和我一样命里坎坷的人,比我年轻,但比我清醒,她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在离地越远的世界,越能看清地上的一切。”
“那么,你相信命运吗?”
“本来我信,我以为只要我在牢里过完下半辈子,爹就会恢复正常,可我现在才知dào
,他已经疯了。我曾经注意过烈洛草原上的那些野草,听说辽阔的草原也曾被火烧过,但一到春天,依然能重获新生,无论怎么烧、怎么压,也斩不断它们的生命。爹就是那样的一把火,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征服了一片土地,却不能获得民心,他不但无法扩张梵灵领土,还会被更多人反抗,只怕有一天连国人都要憎恶他……”
“事到如今,我看你只能变成洪水,和我们一同去扑灭那把火了,”原天铿捏起拳头,眼神忽然变得异常坚毅。
邢震洲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口,防备地朝四下里望了望。“什么?你不是真要我……”
“我什么开过玩笑?如今能解救你爹的唯一办法,就是我们联合众将废掉他,否则梵灵定会像你说的那样成为众矢之的。我之所以来看你,就是要探探你心里的意思,也好回去和同僚们商量对策,因为只有你才能带领大家挽救这个已经危机四伏的领国。”
“不行,就算真要爹下台,我也没有资格做大领,你们要举事,应该去找大哥……”
“震洲,现在的你还是你吗?你那雷都打不动的自信心到底上哪里去了?连你大哥都认为你比他更适合做个大将,你也一心想要大领大人的覆雷剑,怎么如今听说这事,你反倒畏首畏尾起来?你听着,即使你用武力把大人赶下台,将士们也不会怪罪于你,因为你姓邢,你继位乃是名正言顺!”
邢震洲握住原天铿的手,苦笑一声:“原师傅,你错了,我可能……根本就不是邢家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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