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午夜牧者
现在已经不需要关明彦再出声提醒“原地观察”、“不要冲动”什么的,这方面,白鹿一直就没有什么问题,而任川晴,自从直面了陌寞生的死亡,忽然之间就变化了许多。
少了一些冲动,多了一些克制和忍耐。在这个世界里,死亡发生在时时处处,见得多了,就像家常便饭一样。现在的任川晴很清楚,她不是救世主,单论战斗能力,她较之平均水平都还差得很远。
所以,不冲动,不闯祸,不做傻事,不给身边的人增添负担,以身边人的生存为最优先级,这是任川晴能做的几乎全部了,这也是她给自己定下的首要目标。
以此为根基,一步一步地,一件小事一件小事地做,一定还能更好一点。而最后那个终极的目标,一定可以实现,这一点,在她心中从来未曾动摇过。
这个首要目标看上去弱爆了,但就是这件简单的事情,却使团队无形之中提高了战斗力。
兵刃的光芒在火光照耀之下像流星划过一般交织在暗夜里,伴随的却是血肉横飞,以及惨烈的哀号。屠杀的场景悲惨至极,任川晴尽量保持着神情的正常,但双手紧紧地交握在在起,指甲几乎要掐进了肉里。
不知什么时候,夜风居然送来了赞美诗的诵读声。山丘的下面,充斥着战斗的呐喊和金戈枪火之声,但是这一缕并不高亢的诵读声,仍能穿透一切的喧嚣和嘈杂,直接送抵每一个人的耳膜。
耶和华是我的牧者
我必不致缺乏
他使我躺卧在青草地上
领我至可安歇的水边
他使我的灵魂苏醒
为自己的名引导我走义路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
也不怕遭害
因为你与我同在
你的杖你的竿
都安慰我
在敌人面前
你为我摆设宴席
你用油膏了我的头
且使我的福杯满溢
我一生一世
必有恩惠慈爱随着我
我且要住在耶和华的殿中
直到永远……
圣经中的赞美诗,本来是宁静的,祥和的,充满感恩之情的,但这人幽幽的诵读。不知怎的令人后脊生出一股寒意,那感觉简直诡异无比。
“耶和华”?这是谁在诵读圣经?大天使吗?
定睛一看,下面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那人黑色长披风,连着兜帽。把头遮得严严实实。任川晴一见他,身体猛地一个哆嗦,全身的血液呼地逆涌,一下子就僵愣在了原地。
像他,圣父弥赛亚。这身打扮。真是像极了!
任川晴没有想到,这都已经一年过去了,再见到这付形貌,自己的反应仍然是如此之强烈。那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憎恨、悲伤,交织成一团在身体里面燃烧,让她有一种想要仰天疯狂吼叫的冲动。
直到一只微温的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
“不是他,看清楚,不是他!”声音略微急促,但温厚,可信赖。让人的心一下子就沉静下来。
“检视。”关明彦的声音紧接着在耳边提示。
【午夜牧者,Lv4,主】
这个正在诵读圣经的黑袍人,并不是弥赛亚,也不是Enigma,而是一个主。定下神来仔细看,他的体态看上去确实比弥赛亚更修长些,显得更加年轻。这么说,他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吗?
“要小心他。”关明彦低声道。
因为黑袍人的出现,下头的战局不知怎的也跟着发生了变化。拼杀的嘶吼声在圣经的吟诵之中渐渐地低了下去,最后双方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开始了对峙。
“你们为什么要逃?”午夜牧者抬手摘掉了兜帽,露出一张年轻而清瘦的面孔。
是一个男子。年纪约莫在二十多岁,人很瘦,五官轮廓清晰,一双细长的凤眼,全身上下流露着一种冷森森的气质。
Lv4,也就是说。这个叫作“午夜牧者”的男子,阶别是跟己方一样的。参与战斗的身穿战甲的人们,其中也有不少是主和魅,但他们的平均阶别仍然是Lv2左右。像溟澜星那样的Lv3,就连战斗力超强的拾荒者群体,也只有其中的佼佼者才能达到。
关明彦他们心里清楚得很,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们是怎么冲到Lv4的,可以说,这对于他们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挑战。利用任川晴的生成术和关明彦的能力,再加上随着阶别上涨不断扩张的玻璃温室,他们获得了大量的稀有物资。通过黑市上的交易,这些稀有物资被源源不断地换成货币——能量晶簇。
这些能量晶簇成为了阶别提升的主要能量来源。也就是说,他们Lv4的高等阶,是用财富堆积换来的,这是一般人都不可能使用的升级途径。
所以现在世界最普遍的阶别是Lv2,Lv3、Lv4属于高阶,处于相对安全的地位。至于三巨头那种变态的Lv6,在世界上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对方是Lv4,看上去像是一个攻击性的存在,那么他升到lv4的过程有多么恐怖,也就可想而知了。四阶,目前是完全可以成为区域领主的实力水平。
从静水之湄恐怖肃杀的状态看,这个地方的领主必定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甚至,说他是个疯子也不为过。
“听说你们想从静水之湄离开,是么?”午夜牧者向前踱了两步,语气听上去云淡风轻,“违背主的指引,脱离羊群的迷途者,你们亵渎的,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任川晴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投了一个问询的眼神给关明彦,却发现明彦的神情极其严肃,正在一瞬不瞬地望着山下。
“人都是要死的,为什么要用恐惧来迎接呢?最至高无尚的美,是用生命来谱写的——死亡,是美的最高.潮。在这样一个黑暗的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美来得更奢侈呢?”
午夜牧者说着话,伸出手来,在空气里凌空一抓。他的对面,一个在村民的簇拥下手抚胸口,四肢鲜血淋漓,连坐都坐不起来的重伤的中年男人,居然就这样缓缓地坐起,又缓缓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