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慕容嫣
“容娘娘。你怀着身孕。还是回去吧。”身边的侍女带着担心和胆战心惊的神情。细声地对着地上跪着的女子道。
我抬头望着这九重宫阙。此刻居然如此冰冷。
“不行。我一定要见皇上。”我的目光带着笃定。
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來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却有些形容憔悴。只是。眼眸中隐隐带着坚定而决绝的神色。
我慌忙低下了头。
我认得。他是大晋的国师……洛珈。更是她未曾谋过面的夫君。
只是。那些都是两人不曾有过的记忆。
终于。我咬了咬唇。将苏婉即将火刑的消息。告诉了他。我知道。他一定回去的。
……
“母后。母后。”有一个甜甜的孩子的声音远远地从殿外传來。我宠溺地望着那小小的身影。弯腰朝他张开了怀抱。含笑：“皇儿。别跑。你慢点。小心跌倒。”
说话间。一个粉雕玉琢。满眼竟是笑意的男孩子已经跑到了我的身边。口口声声地“母后。母后。”地叫着。
那眼神像极了一个人。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子……楚承。大晋的皇帝。
我从來沒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改了自己的名字。由慕容嫣改成了容嫣。更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成了这大晋的皇后。
从小我是一个很乖的女子。受到祖父。父母三从四德的教育。我也曾经想着有一日能够嫁入我祖父从小给我订的洛家。
只是。那一切都是建立在我祖父和父母在世的时候。只是。我也从來沒有想过。我会成为一个逃婚的女子。这在别人的眼中该是离经叛道。道德败坏的女子吧。
那一日。我去给过世的祖父。父母上坟。却沒有料到碰到了一个恶少。就在纠缠的时候。我遇到了他……这个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男人。楚承。大晋的皇帝。
尽管他身着便服。尽管面上带着淡然的神情。那眼中隐藏的锋芒。即使是那么轻轻地一瞥。也让人心中凛然。
恶少让他的手下轻描淡写地赶走了。他是那么自然地送我回去。看我的眼神居然带着一丝宠溺。
宠溺。我沒有看错么。在这个陌生男子的眼中。我居然看到了一丝温柔。那种目光是我从來沒有接触过的。
我不清楚在他的眼中可曾如此看过别人。可曾有心上人。可是女子的矜持让我沒有开口。
“你的容貌很美。只是却不要让别人看到。免得。”他笑了。“免得让别人为你心动。”他如此对我说。
我沒有听错么。他居然这么对我说。
我很想问。可曾让你心动。
眼睛看着他。那种目光让任何一个看到他的女人。都难以抗拒他目光中的怜惜和珍爱。
我只能点头。
看到他转身离开。我沒有动。直到看到一个黑衣男子恭敬地站在他的身边。口中恭敬地称呼他“爷”。
可是我知道。在我看來。他的身份一定并不普通。我从來沒有这么想去探访一个人的秘密。
我暗暗地跟着他们。小心地不让任何人发觉。直到我看了我想看到的一切。
我看到了。城中最大的官员都出來毕恭毕敬地恭迎他。那种姿态。那种面上的忐忑。不是任何官员能够在自己官阶高很多的会做出來的礼节。我心中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他的身份如此尊贵。如此高高在上。他该是。是……当今皇上。
或许是祖父和父母的影响。我一向看人很准。我知道了。那个身材伟岸。气宇轩昂男子的身份了。
不知道怎么。从此之后的每个日子里。我的眼中。心中。满眼看到的尽是他的身影。
从此。我真的像他说的那般。覆上了面纱。
我曾经想过无数次。我会怎么样坐上洛家的花轿。怎么跟一个陌生男子拜堂。我却沒有想过我居然会逃婚。
洛珈的花车已经停在了我家门前。我覆上了面纱。这在他们看來该是很奇怪吧。只是。这种想法也只是在这些下人的心里面。有谁会说出來。
随着马车的摇曳。我的心逐渐远离了家。这个可能是我再也不会回來的地方。
而我的心。却飞到了远远的京城。
终于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我要离开这里。我知道。只要再等几天。我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终此一生。再也见不到他的面。
我将自己的一些情非得已写好。离开了。我知道只要我离开这花车。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不后悔。为了那个伟岸的男子。我不怕吃苦。
我只怕在我以后的生命中。再也见不到那个男子的眉眼。再也看不到他看我的眼神。
趁着浓浓的夜色。趁着沒有人看到我的行踪。仗着自己对附近地形的熟悉。我义无反顾地逃离了自己的花车。逃离得远远的。
剩下的日子。我过的很是窘迫。
我满心以为我会再见到他。可是却已经是人去楼空。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站在城中。我仰望着天空。天下虽大。我却再也沒有地方可去。
走了几日。看到了选秀女的花车。我代替了一个容家的女子。成了一个待选的秀女。
我心中窃喜。从此之后。我离他越來越近了。
阴差阳错。这花车居然遭到了劫匪。所幸被一个美艳的女子所救。她说她叫花蕊夫人。
于是。我成了花蕊夫人身边的一片花瓣。成为了她在宫中的内应。成为了她在宫中的其中的一个耳目。
再后來。我成为了皇上身边常昭仪的近侍。
终于。我又见到了他。
他却不再认识我了。
是了。他后宫无数。怎么会记得一个素昧平生的女子呢。我跟他的交集。也只是那时候吧。
或许是我看得出神。在端给他香茗的时候。不小心撒到了他的袍子上面。
他微微一笑。“你是新來的吧。看上去很是伶俐可人。却怎么这么不小心。”面上的神情一如当年的柔情。眼神中却不再有往日的神情。
我痴痴地望着他。几次想冲口说出自己的身份。
却因此得罪了常昭仪。是了。在她身边服侍的女子。怎可对皇上有非分之想呢。
我被她以莫须有的罪名去了杂役房。在此之前。我曾经看到很多宫人因为各种犯了错的理由。來到了杂役房。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这宫中熬下去。
直到我遇到了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是她……苏婉。后來的苏皇后。
初见到她。我有一阵无比熟悉的感觉。是什么感觉呢。想了半晌。我终于确定了。是眼睛。那一双灵动婉转的眼眸。让人见了忍不住生出内心中最美好的感觉。
她是那么有趣。來到杂役房的人。都是低着头走來的。只有她。翕动着会说话的眼翅儿。居然将杂役房的嬷嬷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就在这里。我跟她结成了好友。我更沒有想到的是。有一天。我居然跟她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后來。我调回去了。沒有多久。我居然成了新入宫的苏娘娘的贴身侍婢。
我想來想去。不知道这个新晋的娘娘会是谁。
直到我跟另一个宫女齐甜儿在冷宫里面看到了这位新宠。
居然是苏娘娘。
从此之后。我就真的跟她在一起了。陪着她。
她真的很奇怪。很少有女子进宫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她跟我不一样。她进宫居然只是为了几年之后。能够从宫里面放出去。
在她看來。皇上的荣宠居然只是成为她阻挡后宫里面尔虞我诈的盾牌。在她眼中。众生平等。在她看來。所有取悦皇上的手段。都不过是为了要皇上将我们从冷宫中发出來。这些话若是被楚承知道。恐怕他会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会气得暴跳如雷。
宫中虽然美女如云。可是沒有哪个女子会在被打入冷宫之后。依旧会那么逍遥自在。
每日。我陪着她看宫里的日出日落。陪着她听她说她不稀罕皇上的恩宠。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无意间。我发现了她的秘密。
她居然是花蕊夫人放入宫中的另一颗棋子。到了时候。她会离开的。
而我。也只能听着花蕊夫人的暗中吩咐。侍候她。等待一些适当的时机。助她离开。
我知道。她如今表面上的风光。是因为楚承心中有她的影子。可是任何人都不可能长久地存在于君王的心中。若是从此跟她囚禁于冷宫。那么我将永生再难见到楚承。
我不要。亦是不愿。
或许是在楚承的心中。还是在乎她的。
终于。我们从冷宫中出來。她被楚承封为昭仪。入主云华宫。荣宠一时无两。后宫众人提到她的时候。无人不是暗中握拳。咬碎银牙。暗恨沒有生得跟她一般。
在我生日的那日。她居然将我精心装扮。同皇上一同为我庆祝生日。沒有任何一个女子。会喜笑颜开。心甘情愿地为另一个姿容美貌的女子精心粉饰。可我知道。她是真心的为我祝福。
那日。该是我这一生最美的时候。当我看到楚承看我的时候。眼神中的惊艳。让我低下了头。有那么一瞬间。我多想告诉他。我进宫來就是为了他呀。
看到楚承眼中看我的神情。我只能将心中那种冲动咽回到了腹中。苏昭仪如此对我。我又怎么能够忍心跟她去争夺皇上的宠爱。
我不求别的。只求皇上來云华宫的时候。可以偶尔将看她的目光。看向我一些。
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过下去。苏昭仪依旧是他的宠妃。而我依旧是他身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
我却不知道。楚承居然会下旨。让她去了紫府。我在后花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要去紫府为大晋祈福。
我沒有福气跟她去大晋。却因为丽妃的诬陷。让我离开了她的眼睛。
我不知道。这居然是我们两人的分别之时。却也不知道再回宫。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阴差阳错。我成了一次酒后楚承当成了她的替身。我同样被晋封为容昭仪。
等她回來的时候。我不敢见她。我不知道她会怎么看一个夺走她夫君的女子。她会不会找我。
自从她回宫之后。我总是躲在无人处。偷偷地看她。
楚承的心思在看到她之后。蓦然变得无法琢磨。不知道怎么。居然点住了她的穴道。跟她用强。
谁知道。她真是胆大。居然硬生生地折断了自己的留了那么久的指甲。释放出了指甲中的“迷离散”。
我震惊了。
迷离散是花蕊夫人的秘制**。若非受了莫大的委屈。是不能够轻易用到的。可是。她居然将这**用到了楚承身上了。
怎么是好。到了此时。我已经顾不得隐藏自己的身份。走到她的身边。暴露了自己。
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救得了楚承。
不是因为他是大晋的皇上。只因为他是我的夫君。我的天。
她点头答应了。跟我定下了一个契约。
从今之后。我就是她身边的代替品。我代替她。侍寝皇上。
为了楚承。我点头答应。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已经不是那个她了。当初。她眼中还是有皇上的。现在她的目光却总是在某个地方停留。我纵然猜到了一切。我却不知道她凝望的位子。居然是那丰姿超然的大晋国师。
我竟然不知道她自始自终心仪的男子。居然是他。那个我未曾见过面的夫婿……洛珈。
后來。等到我知道消息之后。我却沒有想到。她居然是那么情深意重。忘记任何礼法的女子。在看到洛珈为她挡住飞來的冷箭的时候。她居然在楚承面前就那么面上带着平静笑容的离开了。
那一刹那。我颓然坐到了椅子上面。从此。我真的失去了她。
耳边犹记得：
“半冷半暖秋天熨帖在你身边
静静看着流光飞舞
那风中一片片红叶惹心中一片绵绵
半醉半醒之间再忍笑眼千千
就让我像云中飘雪
用冰清轻轻吻人脸带出一波一浪的缠绵
留人间多少爱迎浮生千重变
跟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像柳丝像春风伴着你过春天
就让你埋首烟波里
放出心中一切狂热抱一身春雨绵绵”
不自觉。我的口中轻轻哼唱这首歌。皇儿依偎在我身边。一双跟我肖似的眼睛。莫如是跟苏婉相似的目光笑着望向我。
“母后。你唱的歌儿真好听。”
“不错。嫣儿。你的声音真是好听。奇怪。你的这首曲子。为何朕从來未曾听过。”
说话间。楚承已经大步走了进來。我裣衽一礼。轻笑：“若是皇上喜欢听。那么就让嫣儿唱给你听。好不好。”
他点头。眉眼间带着宠溺的笑容。就如当日的目光。
那之后。他生了一场大病。咳血数斗。却在那之后。不药而愈。只是。对于苏婉的记忆却已经完全失去了。
他的眼中从此之后。就只有我一人了。
我笑着轻轻地哼唱着那首歌。是苏婉曾经唱给我听的。
此时。楚承。我唱给你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