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 提 铃（一）
这一晚。苏婉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住处。跟她同住的是之前跟她一同进宫的几名小宫女。
“苏婉。你干什么去了。”那是付芳。她侧卧在床上。望着才进门的苏婉问道。在她眼中。这个苏婉不声不响。不知道为什么她眼中带着的那一点灵慧。总让付芳感到有些隐隐地威胁。不过。她沒有留意。在这宫中。又有几人不是带着某种目的來到这里的呢。
苏婉看了她一眼。道：“方才教习姑姑让我把她的院子扫一扫。你们还沒有睡么。”
冯淑云点点头。道：“我们在等宋辛。”
“宋辛。”她怎么了。苏婉这才意识到。这房中一共有四人。却独独不见宋辛的身影。
“她呀。方才你吃饭的时候不在。她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饭碗。教习姑姑嫌弃她这点事情都做不好。让她‘提铃’去了。”付芳幸灾乐祸地笑道。到了这深宫。这些人剩下的就只有竞争了。竞争对手越少。威胁就越少。
苏婉睁大了眼睛。这几日。她已经知道了宫中规矩的严苛。若是有违教习姑姑的话。就会被她们惩罚。
这“提铃”就是跟墩锁和板著齐名的处罚。
宋辛小小年纪。就因为犯了错误。居然让她去提铃。
苏婉想也沒想。就向外面跑去。
“喂。你要做什么。”付芳忍不住喊道。却见苏婉已经头也不回地跑入了黑暗。
“奇怪。她这么晚了。是做什么去了。”付芳一时间沒有想到。诧异地问道。
冯淑云淡淡地道：“还能做什么。定然是去找宋辛了。”
“什么。”付芳猛然起身。“这还了得。若是让教习姑姑知道。她这样去找宋辛。我们不是犯了一个窝藏不报的罪过么。”
“你见到她回來了么。”冯淑云轻描淡写第问道。唇角噙着一丝笑意。慢慢回到自己的床铺。悄然躺下。闭上眼睛默默地道：“明日是教习姑姑考教我们歌喉的日子。剩下來就要为我们分配职责了。她们这样折腾一夜。明日还会有力气表现么。”
付芳闻声眼神一亮。“对呵。想不到你真的有心计呢。”
细细听去。却听到冯淑云那边已经传來了轻微的呼吸声。显然已经睡熟了。
既然这样。她慢慢闭上眼睛。也进入了梦乡。
就在她发出轻微的鼾声的时候。冯淑云朝着她的方向望过去。慢慢起身。
真是一个沒有头脑的女人。在这里若要存活下去。除了要靠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更多的是要靠自己的头脑。
想到这里。她慢慢下地。走出门去。
苏婉望着此刻已经声音有些嘶哑的宋辛。忍不住道：“你怎么会这样。”
宋辛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当时盛饭的时候。不知道谁在我背后狠狠地刺了一下我的手肘。我的手一抖。那盛好的饭碗就掉进了饭桶里面。教习姑姑生气了。就罚我來这里提铃了。”
“你这丫头。若是照着你这速度。这整个宫城。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喊完呢。难道今夜你不睡了么。”苏婉不无嗔怪地将她手中的手玲接过來。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馒头。低声道：“这是我方才沒有吃完的馒头。你在这里慢慢吃吧。若是累了。就只能靠在宫墙那边的角落里睡吧。小心不要让别人发现。”
“苏婉姐姐。谢谢你。”宋辛眼中带着泪水。她知道在这偌大的深宫中。沒有谁会对自己这么体贴。想到这里。她靠在苏婉肩上。带泪笑道：“苏婉姐姐。你真好。就像我姐姐。”
“你还有姐姐。”苏婉挑了挑眉头。既然有姐姐。为什么让她入宫呢。难道她的父母不会惦记她么。
宋辛的眼神一暗。“我的姐姐不能來了。就在圣旨下來的时候。她生了重病。沒能醒來。所以……”
苏婉同情地点头。若是有半点办法也不会让她这个之后十三岁的女孩儿入宫了。
“好了。别说了。我替你吧。”苏婉提着铃铛。口中喊着“四海升平。天下永福”的声音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宋辛死死地咬了一口馒头。用力地咽下去。
苏婉姐姐。谢谢你。
走至中门。迎面來了一队人。“皇上下朝。闲杂人等回避。”
苏婉手中提着手铃。心中想着心事。慌乱间。闯进了皇上的仪仗。
“大胆。來者何人。”迎面一道劲风。朝着她席卷而來。
苏婉來不及多想。惊呼一声。
“咦。”銮驾的金黄色的人听到她的声音。轻声问道：“银尘。退后。”
那道身影反应极快。已经退至金黄色人影身后。
苏婉慌忙跪地。心中暗自忐忑。方才自己慌乱间居然惊动了圣驾。不知道这个皇帝会不会治自己的重罪。
却听到銮驾上的人影。声音中带着疲倦。道：“你是什么人。是这宫中的宫女么。”
“不是。”苏婉低声道。“我是新來的入选宫女。”
銮驾上的人影身子一晃。声音有些急切。“你是新來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是新來的。”苏婉此刻可不敢告诉皇上她的名姓。若是知道她的名字。人家不是知道她代替宋辛來提铃了么。
“你叫什么名字。”声音中难得带着平和和磁性。听上去让人很是舒服。
“我……我叫宋辛。”无奈之下。只能报出宋辛的名字了。这样的话。可能就避免太多的烦恼了。
更可况。这种天上掉下馅饼的美事对于她是不适合的。她只想平平安安地待在宫廷的角落当中。一直等到三年之后出宫的时候。到那时候。就是王妃恐怕也因为失去自己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而淡忘了吧。到那时候。就真的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宋辛……”他玩味地默默念叨着。“抬起头來。让朕看看。”
苏婉心中一跳。难道真的是应了自己的那个想法了么。想到这里。她低下头道：“皇上。奴婢正犯着罪过。请皇上见谅。”说着。慢慢站起身來。手中拿着铃儿。口中高声喊着：“天下升平。保我大晋永盛不衰。”不知不觉间。她改变了口号。
身边的一个尖声尖气的声音。有些懊恼：“大胆奴婢。居然敢抗命。”
“福公公。不必了。让她去吧。”他知道的。她是有傲骨的。
低声道：“银尘。你说是她么。”话中难言兴奋之情。
黑影低声道：“皇上。以臣之见。是她沒错。”
“想不到她居然进宫了。”话语中带着难掩的得意。只要是在这宫中。那不是迟早到自己身边來了么。
想到她方才提铃时候说的话。不觉哑然失笑。什么时候。她居然将提铃的口令改了。
宋辛是么。看來你逃不出朕的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