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宴客 二
宫里,皇帝听闻顺王府又请御医过府,以为东方朔病情反复,把御医喊来问话,待得知是为一个宫女请的,大疑,难不成儿子收用了这宫女,所以才这般紧张此女?待知此女为薛妃所赐,被儿子晾着,也一直老实待在王府内宅中,偏生在太子夜宿王府这晚,跑了出去还葳了脚。
太子回京进宫复命,出宫探顺王留宿王府,不过多长的时间,此女不是一直待在王府内院吗?如何得知太子留宿,又如何起心动念,逼得人不得不下手让她受伤,才不致伤了王府声誉。
信任一旦崩坏,待要重新修好,势必比被始建立信任时更加艰难,皇帝对薛妃便是如此,薛妃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极限,从秦王逝,她做了些什么事?真当他不知道?容忍她使小性子,给人使绊子,他都只当她受不住打击而失了本心,没想到她会对安王出手。
皇帝由此事联想到顺王之前梳理王府,清理出不少人,便是还留用的人,也有不少猫腻,薛妃连四方馆都有人手在,要安插人进各王府,有何难?皇帝深恨薛妃的作为,但毕竟是陪伴多年的女人,真要下狠手,皇帝也有些不忍。
皇帝召御医问话后,心情一直不悦,左右二相等近臣颇为不解,太子此行立了功,皇帝却迟未嘉赏,太子也恍若无事人般,照常上下朝,并接手主理汾王被掳一案,右相迟疑的与左相商议,“太子此事与北猛王定了协议,此乃大功一件。陛下却迟无表态……”
“你怕寒了太子殿下的心?”
“难道不会?”右相捋了把美须,去年受了难,他这把美须差点不保,养了一年,好容易恢复的啊!
左相睨他一眼,“太子此行是秘密出行,北猛王与我朝议定,要对东猛王出手的事。能对外公开不成?”
右相怔愣了下,他倒是忘了,讪笑道:“还是老哥哥清醒。”
“我倒是担心,殿下明明立了功,陛下原也心喜,怎么会突然心生不悦?”
“这还不简单,让人去问问不就得了?”
左相迟疑了一会儿,就让人去问,得知竟是薛妃的人惹祸,不禁抚额兴叹。对这位甫自皇贵妃被降位份的女人着实感到头疼。
“还以为没了儿子,她该老实些才是。没想到她竟是与人拧着来,非要折腾完陛下待她的情份。”右相重重叹气,班房外头站着侍候的小内侍,他朝他们招手,让他们去沏壸热茶来,待茶送上来,.自己也捧着一杯茶慢慢喝着。
“你说薛妃这手伸得那么长,到底是想做什么?”左相问。
“薛妃管得寛也不是这一年的事,早在之前就惹人诟病。你忘啦!延禧县主的婚事,不就是她一手撮合的?”
思及此,左相也叹息,当年纪尚书夫人都已经给纪增订亲了,谁知皇贵妃从中插手,硬将延禧县主嫁纪增,生生打散一桩好姻缘!延禧县主性子刁蛮任性,嫁入纪家后几番生事,惹得纪家上下鸡犬不宁。
“她都已经被降为薛妃,还不安份,她掌理六宫数年,人脉只怕比向皇后更广。”向皇后无子,又不似薛妃那么受宠,薛妃的资源、人脉实非向皇后可比拟。
“虽然秦王已死,但他还留有后嗣,如果不将薛妃彻底打压下去,日后只怕她还能翻身。”左右二相是忠于皇帝,皇帝已立太子,他们二人实不想日后再生波折,互相交换一眼后,使人往后宫送消息。
德妃得知薛妃的人又惹事,不由大喜。“真是天助我也!”便要出手将薛妃彻底打杀,大宫女们忧心忡忡,“娘娘,陛下素来娇宠薛妃,您若做得太明显,日后难保皇上不会责怪您!”
“担心什么?我也没要做什么,不过是让人提醒皇上,咱们的这位薛娘娘着实了得,手底下散在京里各处的人手多不胜数,让皇上晓得,薛娘娘一旦为祸,比之逆王更加可怕罢了!”
不久,薛妃再度被降为嫔,迁出她住了近三十年的宜和宫。
※
远在靖川侯庄子上的薛家长房女眷,得知宫里的倚仗,不到一年便从皇贵妃降为薛嫔,一个个如丧考妣。
“婆婆,娘娘她被降成嫔,那咱们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薛大太太花白了发满脸老态,与薛府里养尊处优的端庄尊贵模样相去甚远,“靠她?我呸!她在宫里养尽荣华富贵,老爷不过是得了美差惹人眼红,遭人构陷罢了,她也不替老爷在皇上跟前分辩一二。”说着拉了袖子抹泪,如今日子不好过,连帕子都没得用,“可怜老爷就这么上了法场……”说着又数落起秦郡王和靖顺侯一家,骂他们苛待自家人云云,屋子外头的庄头老婆听了,忍不住撇了嘴,亏得秦郡王还念叨着她们,时不时给她们送衣物、银钱来,却落不得好,被她们这么编派。
都已是教坊司出来的罪眷,还以为高人一等呢!
庄头老婆又听了一阵子,也不喊人出来领东西了,直接转身走人,庄头正在招呼秦王府派来的管事,见自家婆娘一脸怒意的折了回来,他往她身后看了下,不见薛家女人们,不由皱了眉头:“婆娘,不是让你去喊薛家太太、奶奶来吗?”
听到丈夫还敬称那几个不要脸的罪妇,庄头老婆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太太、奶奶的,她们都是教坊司出来的贱货,你还这么敬着干么?”
庄头尴尬的瞄了王府来的管事一眼,冲上前去劈手就给老婆一巴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随即又小声警告妻子。“你瞎眼啦?当着王府的管事这么说,是嫌日子太好过了不成?”
“哼哼,要是管事听了薛家那几个贱货说的话,只怕比我还气咧!”
庄头没想到妻子胆子这么大,连忙拉着她跪下,要给王府管事赔礼。那名管事脸上堆笑,温言让庄头老婆起来说话。
“大嫂子方才说,薛家人说了什么?”见那管事语气温和,庄头老婆便将方才自己听到的,加油添醋狠狠的告了一状,管事点点头,开口安抚了庄头夫妻几句,又为薛家人说了几句话。请他们不要与她们计较云云,庄头迭声应承,定会好好照顾薛家太太及奶奶们,庄头老婆仍是悻悻然,丈夫完全不知道,薛家人明明是犯妇却爱摆谱,她们一摆谱,受折腾的可是她们庄子里的女人啊!
秦王府管事让庄头老婆带路,亲自去薛家女眷住处瞧瞧,还没走到那住处。就听到一尖锐的女音传来,语词尖酸刻薄。字字句句在指控秦郡王不孝、靖川侯一家不仁,管事皱紧眉到往前走,看到庄头安排她们住的地方后,庄头在旁解说着,得知薛家女眷住的是庄子里最好的房宅,竟是靖川侯一家来此住的屋子。
庄头老婆在旁边道:“这还是罪妇哪!住的地方比咱们这些良民还好!”
“你闭嘴。”
“我闭什么嘴,你听听她成日嚷嚷什么?她家老爷是被人构陷的。那是说汾王陷害他的?还是皇帝陷害的?”
庄头用力扯了老婆的手,庄头老婆却愤愤甩开他的手,她忍这家子女人很久了。每次侯府或王府派人来,她们就在来人跟前装佯,扮可怜,好像他们庄子上的人欺负她们似的,天晓得都是她们在欺压人啊!
好不容易让她逮着机会,将她们的假面具给捅开来,庄头老婆哪肯听丈夫的,王府那名管事听了一耳朵薛大太太的怨怼后,也不打算见薛家人,留下郡王命他送来的春衣、银钱后就回京复命。
当他领人从庄子往京城赶路时,在官道上与一辆鲜丽的马车错身而过,因为马车的徽记是富昌侯的,前后护送的护卫看来不似寻的护卫,不由多看了两眼,然他心里挂着事,倒也不曾在意。
反是那驾车的车夫对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不多时,护送马车的护卫就有两骑从后追上那王府管事一行,远远的缀在他们身后,“四哥,要灭了他们吗?”
“灭什么?没看出来那是秦王府的人吗?”被唤四哥的男子眯起眼,打量着那一行人,见他们前进的速度与方才没有差异,想了一下,便拉着同伴策马越过他们,见他们只退避路旁让道,暗道他们应无发现异状,策马前往前方的小镇去打酒,看着秦王府管事一行过镇不停走远,方带着新买的酒菜转身离去。
※
慕越是首次筹办宴会,虽有太子妃派胡嬷嬷来相助,但她底气仍是有些不足,夜里睡不安稳,扰得东方朔也不得好眠,“你放心,就算办得不好,也不会有人嫌你的!”
慕越横他一眼,“是吗?”
“当然。”东方朔把老婆抱满怀,“你大嫂带着你办过宴筵,旁人不知,我难道不晓?再说,四嫂把胡嬷嬷拨过来帮忙,大夫人和老夫人也派人过来帮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吧!看样子瞒不过了,慕越朝丈夫讪笑了下,然后老实的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
“……你说,她们会乖乖上套吗?”慕越问。
“何必这么麻烦,报病送庄子去就得了。”
慕越忍不住拧他腰际的软肉,“真能这么做的话,我干么这么费心思啊?”
“她现在都已被降为嫔,有德妃在,她翻不了身的。”东方朔怜惜的抚着妻子额前碎发。
“总不好落人口实。”对薛嫔,慕越有种莫名的惧意,她遇过不少对她怀有恶意的敌人,但是这些人她都不怕,因为他们都是明刀明枪直面而来,就算是严氏,她也不曾如此戒慎,唯独薛嫔,这位前世位居皇太贵妃的女人,自己与她没有利益冲突,没有国仇家恨,但打一照面起,她就没让自己好过,明的找碴,暗里下绊子。
她一直不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女人为何要处处针对自己而来,重生后,她才算看明白,皇贵妃不止针对自己,她也对太子妃不怀好意。
“佟先生说,占着理,就不怕人挑理。”见东方朔还要说什么,慕越连忙将佟先生请出来。
ps:为雅安受难的人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