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各怀鬼胎 五
慕越却没多说,只是紧紧抿着嘴,蓝守海重重的叹口气,轻抚过女儿的头顶,“你娘临终的时候,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说你爹是个大老粗,什么都不懂,这么娇生生的小丫头,怕被我教坏了,.(就到叶子·悠~悠.)”
想到早逝的元配,蓝守海神色怔忡,他还记得自己将刚出生的小女儿抱在怀中的感觉,那么的柔软,软绵绵的,粉嫩的小脸蛋上一双酷似妻子圆亮的眼,看着初生婴儿黑亮充满生机的眼眸,再看到那双一模一样的眼,写满了怜惜不舍的眼,其时已经混浊失了焦距,妻子让他把女儿抱给她看,可那时,她已经看不清女儿的样貌,死神已经降临,就要夺走他心爱的人,孩子们就要失去他们挚爱的娘亲。
在战场上他见过太多弥留的人,他知道妻子就要撒手西归,可他舍不得放手,拚了命想留下她,抱着女儿哄她坚强些,为孩子和他,活下来。
可惜,他留不住她。
午夜梦回时,耳际常常响起妻子弥留时,那断续幽然不舍的絮语,一字一句全是一个母亲为初生的女儿满满的忧心。
她知她不顾一切千里寻夫,惹怒了婆母,虽然她连生三子,也没改变婆母对她的态度,因此她不敢奢望,婆婆会善待她的小宝贝,老夫人可是不缺孙子、孙女,她担心丈夫常要征战小女儿谁来照顾?
四皇子冲口而出订下的婚约,让蓝守海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女儿得嫁贵婿,忧得也是这贵婿若薄待女儿,他怎么替女儿出头?
后来出事,蓝慕雪身亡,慕越也重伤,他便趁势将这婚事推了谁晓得后续会发展成现在这样?凭心而论,东方朔是个好对象,年轻俊秀,就是太过俊美了,咳咳,幸而几年磨下来,较他少年时多添了英伟的男儿气,尚幸!
东方朔人聪明,有勇有谋,又能打理庶务没有那些王公贵族最让他看不惯的自以为是。[]
样样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避免不了将蓝家全拖进去掺和皇子争位,他不畏战,也不怕死,怕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怕会护不住儿女及家人们。
这几年他冷眼旁观着,表面上看来,皇帝纵放着众皇子,但慢慢的他觉出味来,皇帝早就决定谁是接班人了吧?用阿朔屡屡遇险来磨历他的心志看他的反应,是狠狠的反击回去?还是有分寸的回击?还是审度时势的隐忍?
身为一个父亲,蓝守海对皇帝的试炼非常的不以为然然而身为一个将领,他却不得不赞同皇帝的谨慎,手头上有这么多个优秀的儿子,做父亲的当然是骄傲的,但是儿子们表现太好,皇帝也烦忧,要选那个继承大位呢?
皇帝希望将来继承大位的儿子能善待他的兄弟们,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不希望自己一去登基为帝的儿子就将他其他儿子除之后快。雅*文*言*情*首*发
因此,蓝守海看得出来皇帝属意四皇子,但他前头的二皇子、三皇子向无大过且他们的母妃在宫里、朝中都运作多年,各项资源都是四皇子望之莫及,如何越过他们让四皇子上位?也许,皇帝年前的一场大病,就是在为此作铺陈。
转回心神,灯光下女儿的脸隐约可见传自母系的柔美,蓝守海心头一软。
“你是你娘拚了命生下来的,爹娘怎么舍得你受委屈?不过,你且想想,你替阿朔多做些,阿朔是个明白人,他自会为你做更多。”
蓝守海殷殷交代,慕越心里却想,阿朔上辈子就没搞懂啊!父女两在屋里又说了近小半个时辰,外头的东方朔听了半晌便转身离去。
回房后,问了王麻子,确认四皇子已歇下,他才回房,躺到床上后,他慢慢的叹了口气,看来就算他今生做得再多,仍然无法抚平慕越心里的伤痕,不,他们还没成亲,他还有机会可以挽回那一切。[]
远方传来敲梆报更的声音,他辗转反侧久久才迷糊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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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过年,蓝守海却依然早起练功,他打完一套拳,眼角瞄到站在练武场边的东方朔。
“怎么起来了?”
“有点事。”东方朔掏出袖中的密旨给蓝守海,蓝守海看完密旨后,脸色凝重的问:“这事有谁知道?”
东方朔说了,蓝守海颌首:“我知道了,回头就命人整军开拔返京。”
“您……”话到嘴边,他又迟疑了。
蓝守海拍拍他的肩头。“到时把慕声留下,他年纪虽比慕远小,行事却较练,陈法也比他娴熟,有他,还有副将他们在,蛮族应该不至于趁这个空档来袭。”
东方朔应了,回房与四皇子说。
西宁大营驻军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拔进京,参加开年后的大校阅,当二皇子派往蛮族的探子回到宁夏城大军已经走了两日,他急忙想要将消息送回京,却意外得知他手下那些人竟然被人拔得一个不剩,唯一还能用的竟是被华家关在内宅的大奶奶陪房。
也不知他们这些人背着他做了什么,当他赶往华家欲见人时,却被挡在门外,他气急多说了一句,竟被华家家丁狠狠的揍了一顿。
探子拖着遍体鳞伤的身子回到住处,从邻人闲聊的片断中,总算稍稍明白究竟发生何事,他暗恼古书吏夫妻的愚蠢外,也不解华大奶奶身边的陪房究竟想干什么,不过这些事现在他都无暇去管,他只想着如何将消息传给二皇子。
不过很可惜,他的消息传是传到了,但那时京里乱成一锅粥·被豫王府的人搁在一旁,就这么被人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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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初一大朝仪,皇帝因大病初愈而宣布暂停,午间赐宴众朝臣,后宫大宴外命妇,由皇贵妃主持,此消息一传出,各家震动,皇贵妃一派认为这是风向球·人人难喜悦,彷佛长年的期待、不久就有结果。
淑妃一派却是愤愤然,可是皇帝并没有明白表态,此次国宴由皇贵妃出面也很合理,毕竟如今后宫中只有她份位最高。
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如果这次皇帝指定淑妃来主持,那淑妃封后可谓是十拿九稳了,但皇帝选择皇贵妃来做这事,就很明白的表示了,他还没决定封谁为新后。
二皇子铁青着脸走进正寝·豫王妃也是板着脸去相迎,夫妻两都板着脸时,倒有几份神似,也算是种夫妻脸吧!豫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心里头嘀咕着,面上恭敬的上了茶,然后领着人退下,临出门还细心的将帷幔拉好,冬天用的锦缎帷幔非常厚实,寒风吹不进,就连声音也听不太清楚·隐隐约约的,让你知道有人在说话,却无论如何都听不清楚。
二皇子自封王那日起·就跟妻子阄翻了,后来虽然还是有说有笑,但大丫鬟很明显得感觉出来,夫妻两个应对时的僵硬不自然,连一个旁观者都凭出来,豫王妃自己当然也感觉得到,她不止一次后悔自己的冲动,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她并不是后悔对那个美人出手·而是后悔自己太冲动·太过直接,她本来都已经安排好·要引杨丽轩去对付那女人的,只是也不知自己怎么会一时鬼迷心窍·出手狠戾的对付她呢,若她再忍一忍,那一石二鸟之计不就成了吗?
每每思及此,她就万分扼腕。
豫王冷冷的将淑妃交代自己的话,转述给豫王妃知晓,豫王妃脸色丕变,双眼圆瞠不敢置信的看着丈夫。
“王爷……”
“本王也不想,谁让父皇不早做决定。”豫王冷哼一声,“老三还以为他胜券在握,一副洋洋得意的嘴脸,叫人看了实在不爽。”
“那您,您也不能……”
“哼!富贵险中求,不冒点险,那来你的荣华富贵?”
“可是妾身实在······”豫王妃咬着唇,为难的以手指轻搓着下巴。
豫王霍然起身。“算啦!你没那个胆我也不依靠你了,日后你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让你出力,将来你可别眼红旁人的荣华。”说完话他便拂袖而去。
大丫鬟听到动静连忙上前要送豫王,可是豫王却如一阵风般卷了出去,大丫鬟转头看内室,只见豫王妃一个人如泥塑的人坐在椅中。
“王妃?”
豫王妃吓了一跳,回过神泪水立即滑下来,反把大丫鬟吓了一大跳。“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豫王妃却只是痛哭失声,根本说不出话来。
却说豫王这方,他离了正寝之后,去找了杨丽轩,依样画葫芦的与她说了同样一番话,杨丽轩的反应却与豫王妃不同,她静默了半晌之后,随即盈盈下拜道:“妾身谨遵王爷之命。”
“很好!”总算得到满意的答复,豫王很高兴的笑开了脸,伸手将杨丽轩拥入怀中,美人在怀自是一番颠龙倒凤。
屋里的烛光灭了,屋角一道人影不动声色的瞧着,确定豫王留宿杨丽轩房里后,人影才悄悄的离去,不一会儿,那道人影便出现在那被豫王妃毁了容貌的美人屋里,那美人得知豫王又留宿杨丽轩处,清冷的笑了下。“王妃那儿可知道了?”
“知道了,奴婢一确认后,就跟王妃院里看门的婆子说了,这会儿,王妃应该已经知道了。”
“你说,王爷究竟是想让她们两做什么?为什么王妃不敢做,那个姓杨的却应承下来?”
那人迟疑了半晌,才摇头道:“奴婢想不出来。”
美人的轻笑声,在寂清的屋里显得异常悲凉。“想法子把消息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