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悉心 三

  走在蓝府里头,蓝慕绢有心与领路的丫鬟搭话,可那丫鬟只笑不答,蓝慕绢憋着气,手里撕着手绢儿,不一会儿功夫便来到慕越的小院前,蓝慕绢还记得重回宁夏城那会儿,自己想进去却给看门的婆子堵在外头的事,便站在院门阶梯下,等着那丫鬟去叫门。雅*文*言*情*首*发
  丫鬟上前敲了门,看门的婆子开门出来,瞧了一眼道:“绢表小姐来,去通报一声。”婆子朝身边的小丫鬟道,小丫鬟点头一溜烟的跑走了。
  领路的丫鬟就站在门前与婆子闲聊起来,蓝慕绢自持身份不屑去听她们说什么,低头看着院门旁的树丛,直站到两腿发软,还不见有人来请,她等得有些不耐烦,小丫鬟回来了。“嬷嬷,七姑娘说请表小姐进去。”
  “表小姐请。”婆子扬着笑伸手请她进院,负责领路的丫鬟朝蓝慕绢福了福。“表小姐,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
  待她点了头,那丫鬟又跟婆子说了声,转头走了,小丫鬟则领蓝慕绢去见七姑娘,婆子等蓝慕绢上了回廊,才低声的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配跟咱们装模作样的,我呸!”
  “嬷嬷,你轻点声儿,仔细给姑娘身边的姐姐们听到了。”婆子身边的小丫鬟忧心的提醒她。
  “知道。”婆子不耐烦的关上院门。“老婆子我就是瞧不惯,又不是咱们府里的主子,摆什么主子谱!”
  小丫鬟摇摇头,跟在看门婆子后头进了门边的厢房。
  堂屋前的丫鬟福了福,挑了帘请蓝慕绢进屋,雀儿引她进一旁的次间。“绢表妹来了。”慕越笑道。
  蓝慕绢款步进来,正想开口说什么,却看到次间里不止慕越一人。还有几个她不认识的女眷。
  “黄姐姐,这是我家大姨太太的闺女儿。”慕越为蓝慕绢引见众人,蓝慕绢一一见了礼落了坐,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几位有人是梳了妇人髻。有的则是只梳了条辫子,言谈之间爽利直接,偶有针锋相对,闹得兴起便动起手脚来,吓得蓝慕绢捧着茶盏簌簌颤抖,她们说的,自己听不懂。她也插不上嘴,想到委屈处眼圈就红了起来。
  但是一屋子人,都没人理会她,就连素来最是体贴人的平儿也忙着指挥众丫鬟们,一会儿上点心,一会子上茶,偶尔遇上几位客人要动手脚。又得忙着唤丫鬟们挪东西,免得被砸了。
  直到金乌西斜。何妈妈笑着进屋里来:“七姑娘可要留饭?”
  “要要要!”几个客人们大声嚷着。雅*文*言*情*首*发“我们就是要来蹭吃的,何妈妈,你们家厨娘上回烧的那道鱼!”说话的女子满眼垂涎。“唉!吃了之后。害我想了一两个月啊!”
  “可不是,你们家厨娘煮得菜就是好吃,可把咱们厨头给比下去了。”
  “喂!你当心阿留回去,到厨头跟前告你一状!”说话的女子朝身边绑着辫子的姑娘扬扬下巴,那姑娘憨笑的回道:“俺才不会干这种事!你少赖俺。”
  另外两个姑娘互揽着肩,“阿留你可学着点。偷师啊!回头叫厨头照样做来吃。”
  “你们这几个吃货。”
  这方笑闹。夹在其中的蓝慕绢显得异常格格不入,她也不说自己来做什么。也不告辞,众人见慕越晾着她,便当她不存在,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位蓝表小姐家此前给蓝将军添了许多麻烦。
  刚刚大奶奶的丫鬟来,跟蓝什长咬了耳朵,蓝什长又与那丫鬟说了会子话,才让人去请这位表小姐进来,大家原不以为意,但隔没一会儿,就全明白为何蓝什长要晾着她了。
  烦啊!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定要红眼圈哭哭啼啼的惹人怜?
  在座的众人都是靠着自己一双手,打拚出自己的前途归宿的,黄娴淑虽有个校尉父亲,可是她能在军中站稳脚跟,靠的可不是父亲,而是自己一枪一刀力搏的。
  有人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乞儿头见她年纪渐长生得水灵,便想拐了她,将她卖进青楼,幸得机警才能逃出生天,刚进军营时,她不会武,挥汗洒泪慢慢的练出扎实的功夫来。
  另一个梳了妇人髻的女兵,看蓝慕绢尤其不顺眼,她的丈夫就是因这样的一个女子,而致双腿成残,现在还在家里养伤。
  阿留因谢姑娘一事,学到了教训,看慕越故意不搭理她,便强忍着不去看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何妈妈笑呵呵的道:“要点菜是吧!来来来,想吃什么,都跟我说,我老婆子也充当回小二让你们点菜。”何妈妈冲着慕越问道:“七姑娘想吃些什么?”问完话后,便悄悄的朝慕越使了个眼色,慕越瞧着无奈的含笑点头,何妈妈露出满意的笑容。
  “她们难得来一趟,何妈妈让她们点吧!一会儿把席面摆在后园的水榭吧!边吃边赏景,喝多了也不愁,水榭二楼就能歇息。”
  “咦?这好。”众女兵听了纷纷叫好,何妈妈便领着众人离去。
  慕越端起茶碗,慢慢的呷了一口问。“绢表妹好安静,方才怠慢了,绢表妹可别介意,她们都是我军中袍泽,此前一同出生入死过,今日来,我自当好生招呼,怠慢表妹真是抱歉。”
  短短的话句里,就点明了,那些女兵们与她的交情,又道了歉,蓝慕绢再笨也知道不好抓着这个事不放,只是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着。“我那敢怪罪表姐,表姐现在是大忙人了,难得在家呢!就是在家也不得安宁,还有袍泽上门来探,表姐真是好人缘呢!”
  “说我忙,是真,但她们也不得闲,今日她们是来报讯的,之前与我们一同办差的一位大姐昨儿去了。”
  蓝慕绢一怔,慕越的泪水在眼眶里转着。一双被泪水浸润的眼,在灯光下晶莹流转着水光,慕越眨了眨眼,强将泪意眨去。“她是为了救我,才会受那么重的伤。原本大夫是把人救回来了,可是没想到……”
  “姑娘,大夫交代了,您不能…….”平儿适时递上帕子提醒着。“您好不容易养得七七八八了,总不想因此耽搁正事吧?”
  “我知道。”慕越接过帕子将脸覆住,“去跟大奶奶说一声,让多送些果酿酒。今晚让她们好好的醉一场,不要忘了还要让她们备解酒的酸汤。”
  “是。”平儿柔声应道。
  蓝慕绢忽然觉得自己哭不出来了,可是鼻头好酸,心里头涨涨的,很难受,一股难言的忧伤在屋里徘徊着,她嘴角翕翕。“那…….那她们,方才怎么还……怎么还笑得出来?”
  慕越取下脸上的帕子。平静的看着她良久,看得蓝慕绢浑身不自在,“绢表妹特地来看我。真是对不住招呼不周,我还有客在,就不留你了,来人,送表小姐。”
  说完她起身歉然一福转身进了内室,蓝慕绢只得讪讪的起身。笨拙的对平儿说:“你跟表姐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平儿点头,唤来小丫鬟领蓝慕绢出去。
  蓝慕绢闷闷的回到大奶奶的院中。大奶奶已经将打算给蓝永福差事的事与大蓝严氏说了,大蓝严氏却不敢一口应下,只道要回去问丈夫,“大姨太太说的是,这是爷儿们的事,咱们内宅的妇人确实不好多干涉。说来也是巧,老爷那日交代大总管,可大总管派人去寻大姨父几回,都没赶上人,老爷近日又忙,才交代我一声,要我给您应上送礼去时,顺道提一提,毕竟这事儿不能拖,赚钱的差事儿是人人抢,老爷是瞧着有好处,不给自个儿人赚说不过去,但碰不上大姨父,这事却是不能拖的,大姨太太回去好好跟大姨父说一声吧!”
  “外甥媳妇说的是,有好处怎不给自家人嘛!你放心,回去我定会好好跟你大姨父说。”
  “那就好,成不成,都还请大姨太太早些给个消息,后头等着想接的人可多着了。”
  大蓝严氏笑开了花,频频点头应下。
  见蓝慕绢进来,大蓝严氏便趁势起身告辞,大奶奶让人备了礼,让她们带回去。
  这一回,大蓝严氏却推辞了,大奶奶笑道:“大姨太太来可是送了礼的,外甥媳妇断没有让您空手而回的理儿。”见大蓝严氏还想说什么,大奶奶将严氏抬出来。“您若执意不收,回头母亲知道了,只怕要怪责外甥媳妇,大姨太太就当疼我吧!”
  大蓝严氏这才勉强收下,带着蓝慕绢告辞离去。
  大奶奶与二奶奶双双站在二门前,送她们上车,目送她们的马车顺着夹道走远,二奶奶才拉着大嫂问:“她不要会礼回去,大嫂为何硬要她拿?”
  “大姨太太还有件事没顺心遂意呢!”
  “嘎?”
  大奶奶挽着二奶奶的手腕,慢慢的往回走:“她来,一是想借钱,二是想讨好处,借钱这事,我用给福大爷的差事顶了回去,也让她明白,福大爷身上有差事,与她,对绢表妹都是有好处的,绢表妹总要说亲事。”
  “那第二件事?”
  “礼尚往来,她向来不做亏本的事,她送了礼,我们若没还礼,难保她会否因此闹什么事出来,再说她们家如今在宁夏城里是什么样的名声,犯不着因小失大,礼数周全些,她想闹也翻不起浪来。”
  二奶奶还是不太懂,回了房找大高嬷嬷来问,大高嬷嬷直言道:“大姨太太送了礼来,我们却没回礼,回头她就能说,您和大奶奶两个媳妇少不经事,与亲戚应对礼数都不周全,怎么能将六爷的婚事全交给您二位打理?”
  “她去外头嚷嚷这个,也没人理她啊!”
  “她不用嚷嚷,只消回去与福大爷一说,福大爷听了恼了,他去跟老爷告状,老爷就算不想让大姨太太插手来多事,也不得不让她来帮忙。”
  二奶奶总算明白过来。“大姨太太还真不是个好东西!”
  大高嬷嬷接过满眼同情的玉兰奉上的茶,大大的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