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劫后 一
东方朔经他这么一喊,回过神来,遂小心翼翼的在为慕越上药,看到她小脸上明显的指印,他牙关紧咬恨不得那人在自己眼前,好让他痛揍一番。
“那个人呢?”
关平将炭炉翻正,重新升火,大雨滂沱,雨水有逐渐漫延进木棚的迹象,关平便没有弄火堆取暖,而是以炭炉烧水,幸好方才铁壸没摔坏。“处置了。”
“那就好。”
“朔少爷,我们没把人带回去,真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他是焰族人,跑到我国境内图谋不轨,被逮着了就以间细论,还用得着多说吗?”东方朔头也没抬的道。
关平微怔,他会出手狠厉,是恼那人出手歹毒,朔少爷命他带出去处置,他便处置了,可越想越觉不妥。“但并不能确定他是间……”
“不是间细,他在山神庙里施毒做啥?他想杀了所有的女兵,然后嫁祸给奉命办差的衙役们,你可想过他若是成功,会造成什么影响及后果?”
关平想了想,摇头老实的道:“属下驽钝。”
东方朔转头似笑非笑的睃了他一眼,复回头继续为慕越上药。“蓝将军会挑你在他身边任亲卫,显见你绝不是个驽钝的人。”
关平低着头没说话,“找个地方坐下吧!”
“朔少爷……”
“坐吧!你站着不累,我抬头说话可累了。”东方朔微叹,“此处仅我们三人,还讲究那些虚的做什么?”
“属下遵命。”关平席地而坐。他看着雨水蜿蜒由木棚两侧地面缓缓滑下,雨势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他不禁想,若雨一直不停,他们要如何应对?冒雨带七姑娘回山神庙?还是要就近寻安身之所?
“你在想什么?”东方朔见他打量着地面,又抬头看木棚外头的雨势,不禁问道。
关平看东方朔一眼,心想。这位贵人只怕没想到这雨可能会酿灾吧?便将忧心之事如实告之。
东方朔却不如关平所想,大雨能酿成什么样的灾祸,他可是有过切肤之痛的,只是他全心在慕越身上,未及深思眼前的这场雨,会否造成灾祸,眼下关平这么一提醒。他倒是警觉起来。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环境。雅*文*言*情*首*发天早就黑下来,真要摸黑下山吗?“林子里的路我们都不熟,天还暗着,我们贸然下山只怕更危险,不如就在这里待着,等天亮再说。”
“是。”关平应诺,他取了根粗木条。冒雨去检视木棚的状况,敲敲固定木棚的桩子,又爬上棚子。仔细瞧过后才下来。
“水烧开了。”他一进木棚,就看到东方朔艰难的欲提起铁壸,他急忙上前,四下张望了下,才勉强找到一个半破的碗,拿出去以雨水冲刷去上头的残泥。倒了些滚水在碗里烫过,才倒水入碗,端给东方朔。
“你先喝吧!”东方朔摇头,关平还待拒绝,他已道:“喝吧!你身上那件披风都湿透了,这里面又不好升火取暖。”关平一口饮尽,又倒了一碗给东方朔,他只得接下喝了。
慕越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东方朔见她醒,连忙掏瓶药出来,“快,倒水来。”
关平急忙倒水过来,看着东方朔倒了颗药丸子化在水中,“这是?”
“罗大夫给的,是消炎化淤的药。”喂慕越服药后,他才对关平道:“刚才原想给越越服药的,但没有水,不好服药。”
关平点点头,想起方才东方朔问自己,若让那人得逞的话,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朔少爷,您刚刚说那人若得逞,会有什么影响……”
东方朔垂眸,低声问:“若我们是真的衙役,被人栽赃杀了人,会是什么结果?被杀的不是普通人,是护送我们的军士……”
关平低低的道:“官府和守军便会起嫌隙,加上之前的几桩命案,说不定也会被到衙役们的头上。”
“打仗可不是光靠前头冲锋陷阵的士卒,或领兵作仗的军官,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官府中若有人与我们这些军人过不去,他只需稍事拖延些许……”
关平听了后,怒不可遏的道:“不会的,若前线战事吃紧失利,宁夏城便保不住了,他们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东方朔没有试图反驳或是说服他,只是静静地拍着慕越的背。
待关平情绪稍稍平静了些,他才说:“这是焰族那人所希望看到的,不过因为我们设的局,他的期望落空了。”
关平这会儿反应过来,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您可知窦将军是怎么设这个局的?”
“不知。”佟军师那日前来与蓝守海密谈,应佟军师所请,将身边所有人屏退,待他们密谈完毕,便命他、蓝慕远等人乔装改扮为衙役,与慕越她们会合,一同赴五里坡。
当时他只隐约听蓝守海叹了句,“女人,从来都不是好相与的。”
佟军师则回了句,“没人要她歪了心思,她会有此下场是自作孽。”
其余的事,佟军师不说,蓝守海不说,他也不好去问。
关平挠挠头,他原以为朔少爷这等身份,将军会把详情告知。“我再去装水。”讪讪的提了铁壸去盛水。
东方朔静下心来,慕越服了药又昏沉的睡过去,他看着那张青肿的小脸,心疼的叹了口气,如果她也如自己一样,遇上了闻所未闻的异事,她会愿再嫁自己?他不禁暗恼自己的托大,跟岳父许什么诺啊!要她自己愿嫁?莫怪他之前隐隐觉得,自她那次意外后,就不像之前,逮到机会就往自己身上凑。反而持重了许多。
亏得自己还暗想,兴许是不同际遇,才让越越有所改变,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
下半夜雨停了,鸟鸣吱啾,山风吹拂过林间的沙沙声,还有细微的说话声!东方朔猛地睁开眼睛。昨夜拿来给慕越用的披风,正盖在他身上,木棚里没有慕越和关平的身影,他坐起身来,觉得全身筋骨酸疼,一路忧心如焚疯了似的想要找到慕越,深怕迟了一步。就是天人永隔。他永远记得那份遗憾,苍天有眼待他不薄,让他重来一次,若是再让她出差池,那他……
听到关平的声音,他脸色一变连忙起身。
关平正与慕越说话,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慕越有些为难四下张望着,看到他出来,急急朝他招手。却没开口喊他,细瞧她的脸,东方朔心疼的想,大概是疼的不想说话吧!
“可是很疼?一会儿帮你再上次药。”东方朔朝她微笑。
慕越也朝他一笑,指了指关平,东方朔不解的看关平一眼。“怎么了?”
关平重重的叹了声。“实不瞒朔少爷,舍妹与七姑娘相熟,属下想请七姑娘帮忙,请她劝劝舍妹。”
东方朔一听是跟关荷相关的,暗地里松了口气,“先回木棚收拾下再说吧!”
这件事与关荷有关,那么就不能让关荷知道,在路上又不好细说,关平日常也无机会与慕越说此事,难怪他会着急。
关平想了想便同意了,毕竟他是有求于人。
回到木棚里,坐定之后关平便直截了当的说了:“七姑娘也知,我姨母极想与我家结亲,我们三兄弟还好说,不论是谁娶表妹进门,都是进门为媳,但出嫁就不然,张家表弟是个老实的,但姨母却是个厉害的,关荷那个脾气,若真嫁张家,只怕日后会出问题,我娘的意思是,想请七姑娘从旁看着,她有没有心仪的对象,或是有人对她有意的。”
“关伯母的意思是,不想让女儿嫁给你表弟,所以急着想给关荷订亲事?”
“是。”关平为难的道:“我们做哥哥的,真不好跟她问这个,我们三兄弟想了老半天,才想到七姑娘,所以想请七姑娘帮忙。”
慕越想了下对他点了点头,东方朔便替她回道:“越越是可以帮忙。”
“那太好了。”
关平放下心事,又看慕越一眼,便准备动身下山。
慕越站起来,在木棚里绕了一下,就看到那人的领巾掉在木柴堆里,她走过去扯出来,拿给东方朔看。
“这是佟军师的字!”
慕越点点头。“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东方朔疑惑的问。
糟糕,被考倒了,慕越脸颊好疼真不想说话,只得拿了树枝,在地上草草写了原由,东方朔沉吟片刻,伸脚将地上的字抹去,对关平道:“烧了。”
关平点头升了火将那条领巾烧了,烧成灰烬后又拿泥沙混了,三人这才离开木棚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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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神庙,已近午时,黄娴淑几人看到慕越的惨况,忍不住抱着她哭,慕越很无奈的由着她们哭,耳朵都快被震聋了,可是说不了话,只能乖乖受着,扮成衙役的吴木森已领了大夫和真正的衙役回来了,庙祝前一日就从附近山村,拉了个退隐山林的大夫来,他帮着众人治了伤,又开了药给惊吓过度的帮厨大娘用,折腾他老人家一宿没睡好,今儿本想一起身就回家去的,没想到生意又上门。
看到个小姑娘被打的脸颊都变形了,老大夫哀叹世风日下啊!对个小孩子都出手这么重,此人必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啊!
老大夫叨絮个半完,幸而他开的药还不错,新擦的药膏沁凉沁凉的,原本灼痛的脸颊总算稍解,慕越也能好好睡觉,不会才睡着就又痛醒。
关平得知,与他们同时出去找人的蓝慕远兄弟及关安他们还没回来,不由担心的问东方朔:“可要出去找他们?”
“再等等吧!”东方朔也担心,但见又近暮色,此时上山寻人有些不妥。
正说着,就听关荷在外头嚷着:“二哥你们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