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新局 六

  皇后薨逝之后,京里的局势变化颇大,原本二皇子、三皇子与四皇子三足鼎立,现在却新添了八皇子欲分庭抗礼。
  三皇子与八皇子是亲兄弟,但为争太子之位,可是不遗余力的互踩对方,二皇子乐见他兄弟两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不时从中挑拨一番,四皇子看似无作为,但私底下有无什么小动作,却是谁也不能肯定的。
  但不管如何,三皇子与八皇子之间的纷争越见激烈,皇贵妃就越焦躁,她完全想不通,为何向来听话的小儿子,会突然性起,觉得自己的能力可与兄长抗衡。
  “先生,您说的这些,跟我们有关系吗?”慕越强忍着呵欠,问道。
  佟军师笑了下反问她:“不知七姑娘可曾细思,何以窦将军出征,隔日夜里就有人来夜袭放火?”
  “学生没想过。”慕越老实的回答。“先生的意思是说,有人将营里的消息透露出去?”
  “是查到了些许眉目,还没有实证,也不好贸然逮人。”
  军中潜藏着各派人马,想要扯下几员大将,换上自己的人,也不足为奇,但大敌当前,还使这种手段,就未免太过了。
  “先生,难道就这么放着吗?”
  “当然不是。”佟军师却不欲对慕越说太多,说了些朝中的局势后,派了功课给她,就让丫鬟侍候她回营去。
  又过了两日,窦将军大军回营,这一仗赢得莫名其妙,一开始出击是为对方不断上门挑衅,但大军迎击之后。对方却掉头就跑,窦将军恐有诈原地驻军,只派了轻骑追击十里地便回,如此这般来回数次后,对方阵地在好似出了什么事,探子回报,焰族人乱成一团。
  窦将军命众将士严阵以待,不想,焰族人却一夕之间撤了个干净,让人匪夷所思。后来接到佟军师送去的信后,窦将军算是明白过来。
  “七姑娘击中的那人,想来是焰族里重要的人物吧!”沐浴更衣后,总算换上干净的衣袍,窦将军神情愉悦的靠在丈夫怀里。“你查过营里留守的人了吗?”
  “查过了,少了一个女兵,才来不久,兴许就是她放的火吧!”
  “那从她们眼前掠过的黑影。又是何人?”窦将军被营内熏笼醺得昏昏欲睡,佟军师为妻子擦着湿发,他们夫妻二人成亲后,便不用丫鬟贴身侍候,在军中的时日长,丫鬟也不便跟随。因此常是互相帮衬着。
  军中不少男人知情后,便笑他英雄气短,佟军师也不恼,窦将军倒是备受军中众女艳羡。道是有夫如此夫复何求?窦将军只嗤笑两声,便不以为意。
  黄娴淑曾好奇问她。难道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吗?
  窦将军反间道:“我是靠旁人眼光吃饭过日子的?旁人爱怎么说,是他家的事。嘴长在人脸上,我管不着他们要说什么,但是,日子是我在过,与他人何关?”
  黄娴淑后来与慕越说起这件事时,话里话外尽是对窦将军的钦服。
  佟军师不欲在这时说起此事。
  窦将军也没想追问下去,沉沉入睡后,隔日,慕越才起,平儿已经端来热水,侍候她洗漱,圆儿则侍候她穿衣,严明翠瞧着,不由托着腮笑道:“唉呀!还是有人侍候的好,瞧,这种天儿,咱们什么都得自个来。”
  平儿闻言,转头笑指着角落的水盆:“严伍长,黄伍长,水都为您二位准好了。”
  黄娴淑跟平儿她们相熟,见她招呼,也不客气径去洗脸,反而是有亲戚关系的严明翠有些不好意思。
  慕越坐在旁边,让圆儿为她梳发,三个人收拾一番好,阿留为她们端了早饭来,阿留还特地跟慕越道了谢。
  待她走了,严明翠她们不免好奇的追问。
  慕越不以为意的挟菜吃饭。“不过是帮忙,给了那个谢姑娘几件衣服,阿留姐太客气了啦!”
  “姑娘这般不在意可不成,您年岁渐长,女子贴身的衣物怎能随意给人呢?”平儿忍不住念叨,慕越倒不在意。“那有什么。”
  “话不是这么说的,阿留人好,我们是知道的,但那个谢姑娘,咱们可是全都不熟悉她,万一她存了坏心思呢?”平儿正色道。
  慕越俏皮的眨了眨眼,“不是给了她那些新做的了吗?”
  “给她新的?”黄娴淑觉得浪费。“那谢姑娘一介犯官之女,还这么挑剔!”
  慕越完全不在意,“那不是我的啦!我这个身量,谢姑娘也穿不了吧!”慕越有些自怜的拉了下自己的衣服,她是抽高了,但是有些地方没有长大,何妈妈为了这个,还特地去寻了不少方子,只要休沐返家,就不停的炖补给她吃。
  慕越对谢姑娘没印象,但黄娴淑二人却对她很有印象,因为将她挪了不少地方,总是惹事。出征前才将人安置到厨房去,也幸好遇上阿留这么一个好心的,会去问她为何哭,也才搞清楚,她老是彻夜轻泣,究竟是怎么回事。
  实话说,谢姑娘的样貌、身段,真真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但奈何时运不济,原居高位的父祖一朝获罪,家中的女眷,原本再怎么娇贵尊养,也只得沦落凡尘任人宰割,黄娴淑与严明翠交换了个眼神,有些话还是别在小女孩跟前说。
  才用完饭,窦将军便使人来请,她看了慕越的伤,问了当夜的情况,又询问白日时有无特殊情形,慕越睃坐在一旁的佟军师与佟校尉一眼,便将那日撞上李姑娘的情况说分明,佟军师眼神微动的看向弟弟,佟校尉脸色有些铁青,似有些恼怒。
  “……我们几个人便是听到她在与人说话,才不好直接过去,后来听她一直哭个没完,觉得实在触楣头……”
  这种事,不止是在军中犯忌讳,就算寻常人家,也对此颇计较的。
  窦将军与夫婿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恍悟之色。
  黄娴淑等人单看佟校尉的神色,便猜知李姑娘倾诉情衷的对象,应该不是佟校尉吧!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待窦将军问完话,便拉着慕越告退。
  大营里,一时静寂无声。
  佟校尉忽地冷笑。“大哥知道我为何不愿娶她了吧!”
  “我知道了。”佟军师艰难的开口:“你几时知晓的?”
  “在查她爹的事情时,就晓得了。”
  “那人是谁?”窦将军怒道:“我们营里的?那个混球?”
  佟校尉看到嫂嫂一脸气忿,想为他出气的样子,不由心头一暖。“不是我们营里的,他与李姑娘是姑表亲戚,早就互订终身,反是我棒打鸳鸯了。”他轻叹。
  窦将军看着小叔,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他,为难的瞟向丈夫,佟军师也为难,“那你觉得要怎么办?”
  “大哥的意思?”
  “这样的女子,我们当然不能娶进门,可就难在,她家如今的处境,若由你退亲,世人必道你的不是,于你日后的婚事,甚至差事上都可能受影响。”
  佟校尉点头。“然而要她主动退婚,又是不可能,她若只想我们主动退婚,大可不必入营来,她追入营来,为的就是要我们为她父亲平反。”
  “这可难办了。”
  窦将军看看丈夫,又瞧瞧小叔,不禁问:“你们说,她娘知道这件事吗?”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他们没想过。
  “就算知道,也应该无济于事吧?”佟校尉道。
  窦将军却道:“那可不一定,她知不知道丈夫所为?知道吧?那她留女儿下来,逼我们为她丈夫平反,岂不成了笑话?”
  佟军师开始明白妻子的意思了。“我们根本不用与她说太多,只需跟她提李姑娘与那表亲走的近,她就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会吗?”佟校尉迟疑的看着兄嫂。
  “会的。”佟军师没有告诉弟弟,他绝对会让李太太明明白白的知道该怎么做。
  ※
  严老夫人调养多时,总算是能把话说清楚,但她不欲与女儿说太仔细,只要她多与慕越亲近亲近,并常带她往严家走动。
  她老人家很理所当然的认为,只要她说了,女儿便会照办,不想,严氏是个犟的,当年慕雪死了,对她言听计从,最疼她的二哥死了,她痛恨的慕越却活得好好的,她是恨不得生吞了慕越,母亲叫她与慕越亲近?她如何亲近的下去?再说,慕越也对她敬而远之。
  现在那死丫头与自己应对时,恭敬有礼的很,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每次她回府前来请安,总要把自己气得半死,她是恨不得慕越就死在外头了,母亲竟还要她常带慕越回严家走动?是以这日听闻慕越回府,严氏就不舒服了。
  慕越一回府,不待梳洗便先来致澜院请安,严氏看到她手腕上缠着布条,觉得疑惑,等人走了,她连忙叫润福家的去打听。
  一会儿功夫,润福家的便回来了。“回夫人话,七姑娘在军里帮忙救火的时候,给灼伤了,窦将军嘱七姑娘在府里好好休养,待好了再销假回营。”
  严氏怨毒的道:“灼伤?怎么才伤到手而已?哼哼,要是就这么去了,岂不更好!”
  “是吗?”
  严氏回身一看,竟见到铁青着脸的丈夫,就站在落花罩下,她不由浑身一颤,张嘴欲为自己辩白一二,却根本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