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花好月不圆 七
今日是三女婿得胜回府的日子,他便着人来请,严大老爷以为女婿有意修好,便捋着胡须乐颠颠的出门。而严老夫人早接到女儿送来的消息,知道容妈妈做了什么好事,见蓝守海派人来请,心里就惴惴不安,借着更衣的时候,匆匆打发个嬷嬷去跟三房通个气儿,再使人先行一步,去蓝府见严氏。
严大爷趁着父母更衣的时候,与来请的管事套近乎,只是这回来的管事油盐不进,任他如何套话就是但笑不语。远远的见父亲出来了,他迎上前去,“父亲,那个管事的不管儿子怎么问,就是什么都不肯说。”
严大老爷呵呵笑着,并不以为意。“你妹婿打了胜仗回来,肯定是想与我家重修旧好,好啦!别操太多心。”他拍拍儿子的背慰的道。
严大爷总觉得不太对,虽然管事的态度良好,但随行的小厮、车夫偶尔投过来的眼光,让他觉得很不舒服。那是一种鄙夷、不屑兼之厌恶的复杂情绪,三妹是蓝府的当家主母,她做了什么让这些底下使唤的人,对她的娘家人这般厌憎?
严老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脚下有些沉重,她低声厉言对身边的嬷嬷道:“把那丫头给我的看紧,一会儿我们出门,就用车把她送过来。”
那嬷嬷郑重的点头应了,“您放心,老奴已经跟她说好,那蹄子真是贱,为了自个儿,连亲娘都能舍了。”
严老夫人冷哼一声。“这样的人绝不能留下来,待事了,就将她卖到煤井窑子去,卖得远远的去。”
“是。”
严老夫人见事情交代妥当,便转身上蓝府派来的车走了。
蓝府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各家的管事来送贺仪、拜帖,还有各级官员亲临道贺的,府前挤满客人们的车轿,还有一批小厮专门管着来访贺客的坐骑。
西宁年年有战事,但今年特别不一样,蓝家打去年起就事多,蓝家的七姑娘有可能当上皇子妃,虽然蓝将军推了,可是十二皇子还在宁夏城里啊!人家小皇子生着病都不肯回京,还跟着蓝将军去了军营,无非就是想要磨着蓝将军把女儿嫁他呗!
加上外传蓝将军夫人时运不济,不只死了女儿,还可能以后都生不了,一早蓝将军回府时,还带着外室生的儿子回来呢!有这种八卦,叫原本不打算凑兴,挑今日来贺的人家,全都来了。覀呡弇甠
严大老爷在府前下了车,大总管满面笑意的迎上来。“严大老爷来了。”
“你们老爷了得啊!又立了大功。”
“托您老的福,里边请。”大总管客气的招呼着,让身边的两个管事领严家父子进去,自己则走到严老夫人的马车边,盯着人小心的卸下拉车的马,将车拉进门,换上府内的驴子,去到二门方停下,两个嬷嬷已等在该处,领着严老夫人往内书房去。
严大老爷父子一路进来,见到不少客人,有的对他们父子投以艳羡的眼光,有的是打量着两父子,更多的是那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声音,声浪不高,但因为人多,闹哄哄的,严大老爷隐约听到外室、私生子等字眼儿,不禁疑惑的张望着,待走到人较少处时,他便试图叫住前头领路的管事。
“我说,你们到底要引我们上那儿去?”
“内书房。”
“怎,怎不是外院的书房?”
“外书房有客在,不方便谈家事。”
严大老爷听到家事二字,心里喀噔一下,他转头对儿子小声的问:“可是你妹妹又干了什么事儿,惹你妹婿不快了?”
“儿子不知道。”严大爷摇了摇头,低声的应道:“儿子整日忙里忙外,怎有闲空去留心三妹,她若有事,母亲应该最清楚才是,她老人家没跟您说吗?”严大爷觉得父亲有些急昏了头,三妹都出嫁了,他一个兄长能注意到妹子在夫家内宅里做了什么事吗?
严大老爷问完话,也觉自己可笑,讪讪的别开头,两父子就这样跟在引路的管事身后,一路无话。
来到内书房,管事们请他们父子稍坐,隔了一会儿功夫,严老夫人也到了,因为严老夫人试图要拉车的婆子先让她去看严氏,婆子们听而未闻,严老夫人带来的丫鬟便闹将起来,惊动了管园子的婆子,那婆子恶狠狠的不知从那儿冒出来,霹头就是一通乱骂,吓得那几个丫鬟不敢再吵,她骂完了就走,严老夫人气得浑身直发抖,指着那婆子消失的方向质问:“那个婆子是谁?敢对我这般无礼,回头跟你们夫人说去。”
严老夫人以为那几个婆子会替那骂人的婆子求情,结果不然,那几个婆子静静的干活儿,没有半点声息,来到内书房下了软轿,一个管事嬷嬷迎上来,严老夫人板着脸就是一通数落,那管事嬷嬷微笑听着,不见分毫恼意,也不闻她辩解一二,严老夫人数落得连自己都觉得无趣了,那嬷嬷开口请她进去,严老夫人提裙跨过门坎时,那嬷嬷忽地道:“那婆子天未亮就得干活,今早忙活儿到现在还没用早饭,所以火气难免大了些,还请严老夫人见谅!”说完便招呼着随行的丫鬟跟她走。
严老夫人心一沉,失魂落魄的走进屋里,难不成找他们来,是为了容妈妈做的事?
蓝守海的内书房,严家人都没来过,坐在椅子上,不免左右张望打量一番,严大老爷看着东墙上挂的画,竟都是各朝名家所绘,又去看西墙的字,龙飞凤舞,却认不住何人手书,便眯起眼细瞧落款,奈何研究了半晌,还是认不出是谁人所书。
这内书房的明间,摆饰皆为待客用,严大老爷不免有些不快,女儿嫁到蓝家多年,这女婿从不曾招待他进此处。
面上便带了不快,此时见有小僮入内奉茶,他就板着脸厉声问:“你家老爷呢?”
“老爷还在招呼知府大人、邱御史及几位千户,您还请稍待。”
“既然要我们等,干么那么早接我们来?”严大老爷抱怨着,那小僮一本正经的回答他:“老爷命人去请诸位时,并不知那几位大人会到,还请诸位稍候。”
说完躬身一礼,抱着茶盘转身出去了。
严大爷起身在屋里绕了下,又走到窗边往外看,严大老爷见不得他一副焦躁的样子,斥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坐不住,回来坐好。”
“爹,这儿竟是连个可以打听消息的人都没有。”他记挂着适才听到的那些只字词组。
严大老爷其实也挂在心上,闻言不禁重重的叹口气。
严老夫人原本想着自个儿的心事,倒没注意他们父子两,听闻丈夫沉重的叹气声,方抬起头问:“你们爷儿两是怎么了?”
“娘。方才……”严大爷将他们听到的事,对母亲这么一说,严老夫人听着心头一惊,抓着儿子的手站起来追问:“你真的听见他们这么说?”
“是啊!所以我们才急着想找人问个明白。”严大爷将母亲安置到椅中,才对母亲说道。
难道,他不只想拿这事打发容妈妈,还想让女儿认个来路不明的儿子在名下?不成,这绝对不成,这种来路不明的孩子,谁知道养不养得熟,再说,也不知他的亲娘何在,万一好容易将孩子认下了,成才了,生母回头来认他,那女儿岂不白忙一场?严老夫人已经开始设想到日后去了。
严大老爷按捺不住好奇,起身走到西墙研究起那落款来,至于女婿是否真有外室及私生子的事,他就给抛到脑后去了,就算有又怎么样?女儿不答应,外室就别想进门,至于私生子,认或不认,只怕两个已经娶妻的嫡子会比较在意吧!
女儿可能再也生不出孩子,严大老爷根本不当回事,只要女婿还在,找个通房生不就得了,到时候留子去母,认在女儿名下,打小养着,能不亲吗?
严大爷想的却是,若此事当真,有必要急着今日就要处理吗?认个私生子在继室名下,这可不光采,今日贺客盈门,只消传出一星半点,对那孩子日后绝对没有好处的。
他们这边径自胡乱猜测着,蓝守海那边却老神在在,他听着小厮来报,有严家来的嬷嬷求见夫人,又有人来报,有嬷嬷奉命去严家三房,隔了一会儿,小厮进来说外头严家的马车载了个丫鬟来,说要求见老爷,不多时,内院管事妈妈不安的来了。
蓝守海让她进来,她恭敬的福了福,站在原地嘴角翕张,却迟迟没有说话。
“何事?”
“老爷,夫人,夫人她说,为了庆贺老爷打了胜仗回来,特意给您备了个美人儿,就等您……等您回去……”管事妈妈脸红过耳,说得甚为艰难。
蓝守海挑高了眉,嗤笑一声,大总管看着几个来报的人,还等着老爷发话,不安的清了清喉咙开口问:“老爷,您打算怎么做?”
蓝守海淡笑着道:“把他们统统晾着,咱们一个一个来。”
庆贺他打了胜仗回来?哼!严氏好样的啊!嫌他仗打得不够多,才回府,就备下这连番的一场硬仗给他!
得,既然如此,他怎好不奉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