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第二十章

  “这……”
  卢夫人又要说时,却被白祈年一把拉住,见白祈年面露羞恼神色,卢夫人只得无奈罢了,悻悻然归座。
  林德年见此刻岳白两边人等异样情状,其中各自心思,早已了然于胸,为免伤和气,他高举酒盏,笑敬岳明娄道:
  “小女有幸得岳公高抬,实是我林家之福,不过眼下林某避祸于府上,已然累及明公。倘一入岳门,便再以小儿女嫁娶之事叨扰,知之者,此乃明公抬爱也,不知者,只料定我林德年附势攀高,别有所图。还望岳公成全晚生欲保残名之俗念,那儿女之事,容后再提亦不迟矣!”
  【三】
  宴席散罢,府中管家派遣一众婆子丫头导引林白众人往各自厢房歇息。
  白祈年扶着卢夫人回房中坐定,待支开瑶琴瑛棋,他不禁慨叹问道:
  “夫人向来沉稳庄重,言行得宜,方才怎么大失常态,如此唐突起来?”
  卢夫人长叹一声,扶额愧道:
  “我也是昏了头,着了魔,只一心念着你的主意,情急之下,竟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着借林德年之名,用岳明娄之势,本在明先生谋划之中。如今,他们倒要结成儿女亲家,那夫君有何立足之地?咱们费尽心力将林德年迎入大明府,不成想头一遭就横生枝节,咱们那般思量,如今岂不是给他人作嫁衣裳!”
  白祈年听罢,鼻息一颤,淡淡说道:
  “夫人事事为我思虑,是我之大幸,然而天数无常,迟迟不肯施恩于我,亦是我之大不幸。索性……”
  白祈年说到此处,顿了顿,而后又低声叹道:
  “索性我将玉宝奉于岳名娄,从此委身大明府中,好歹也是个安身立命的……”
  “不可!”
  还未及白祈年言尽,卢夫人立时喝止道:
  “那玉宝是咱们白家的东西,不管今时还是来日,也只能传给咱们自家人。眼下夫君不必过早伤怀,为妻的……自有主意。”
  【四】
  入夜,林家众女眷一道用过晚膳,便各归处所安歇。
  紫烟侍奉妍磬沐浴更衣罢,又掌灯奉茶伺候这林家二小姐倚窗夜读。
  此刻,林妍磬手持书卷,目不转睛,早已入神。紫烟则坐在一旁,一面绦线,一面又不时对妍磬瞥上几眼。忽而,这丫头竟偷偷笑出声来。
  “你这丫头不好生忙着自己活计,呆笑什么?”妍磬一面看书,一面嗔怪道。
  紫烟抿抿嘴,又笑过一阵,而后说道:“我是想着先前在府中老爷常打趣小姐的一件旧事。”
  “什么旧事?”妍磬问道。
  “我这二丫头打小便伶俐乖巧,跟大丫头三丫头不一样,更讨亲戚们的喜欢。那一年磬儿才八岁,有人玩笑要给她说媒,说那公子是华清府里一等一的俊秀。磬儿当时便不高兴了,高声说我家爹爹才是华清府里第一男儿,以后只嫁给爹爹才情愿。”
  妍磬见紫烟学着父亲的神情腔调说得有模有样,忆想确有其事,她嘴角一扬,浅浅说道:
  “没来由地怎么想起这事,只不过是小孩子家的玩话罢了。还提它作什么?”
  紫烟放下手中丝线,终于笑而讽道:
  “我只想着咱们未来二姑爷油嘴滑舌的,跟老爷不是一路性情,恐怕小姐你以后心头不喜欢,两口子过不到一处呀!”
  妍磬听到此处,方才想起今日席间岳家提亲之事,又想到那岳英豪果然是个油腔滑调之辈,她不禁心头一闷,轻轻将手中书卷掷向紫烟,而后含羞斥道:
  “死丫头,别混说!爹爹还不曾应允,这事不作数。就算是爹爹应允了,将来是我……还是眉儿……也未可知。”
  紫烟眼睛一转,又抿嘴笑道:
  “小姐还装糊涂?俗话说长幼有序,哪里就越过姐姐先嫁妹妹的?岳家既来求亲,自然是求的二小姐你!”
  妍磬听得紫烟所言不虚,细想一阵,却不知怎地又伤感起来,良久,她才淡淡说道:
  “若是我……我也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难不成……难不成二小姐有意中人了?”紫烟继续打趣道。
  “你再胡说,仔细我撕了你的……”
  妍磬一时恼怒,正欲起身打闹紫烟一番,忽闻窗外飘来一阵洞箫之声,只听那箫声韵味幽怨绵长,曲调黯然悲怆,在这秋凉夜色中闻之竟别有一番情思,不由得叫这素日喜好拨弦弄管的林妍磬心驰神往。
  “哪里来的箫声?”妍磬倚窗问道。
  “可能是岳府的伶人罢?听声音,像是外头园子里传来的。”紫烟回道。
  “果然是好箫声,许久没听到这么有情有韵的洞箫了。只是曲调过于颓丧了些,也不知那弄箫之人有何伤心事。”
  妍磬一面想着,一面随手拿过一件单衣披在身上,也不顾紫烟劝阻,她便快步踱出房门,往庭院外不远处那小花园走去,自顾自寻觅那洞箫之声。
  【五】
  林妍磬循着那箫声,穿过一片小竹林,绕过一湾凋敝的莲池,借着清皎的月色见到不远处一间古旧的亭子里坐着一个披发垂肩的青衣女子。妍磬走进些,见那女子正是弄箫之人,再仔细一看,那人好生面善——原来此刻,竟是卢夫人在对月吟箫。
  “卢夫人气度不俗,自是个佳人,不想还能拨弄箫管。她身边四个近身丫头又以琴棋书画入名,想来,这白府一众人等果然不失大家风范。”
  妍磬心头想着,随即停下脚步,躲在一处默默听那箫声。
  只听得一阵,不想那箫声却戛然而止。
  妍磬一时诧异,隔着假山窥见卢夫人正放下箫管,而后从袖中取出一物件,竟对月哭诉起来。少顷,这龙王夫人又站起身来,走到那莲池边上,形容声调愈发悲痛,疑作自沉之举。
  “夫人不要!”
  妍磬见情势甚危,惟恐卢氏不测,万般焦急之下,她忙大喝一声,又急跑上前将卢夫人拉到一旁。
  “夫人有什么伤心事,竟要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