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第六章

  江红菱侍于崇华身畔,见满殿朝臣满脸土色,满眼尴尬,她一时机警,忙近前对小皇帝笑道:
  “凤凰乃百鸟之后,尊贵无比!牡丹乃花中之王,领袖群芳!陛下年纪还小,只瞧着明晃晃的东西耀目好看,等陛下长大些,就明白这凤凰和这牡丹,各有各的风姿!”
  靖康听罢,察言观色,亦连忙赔笑道:“都是妹妹礼让,非让我穿这丹凤朝阳。我倒觉着妹妹身上那牡丹好看得紧!”
  崇华见众人各样情状,却神情泰然,她摆摆手,笑道:“何苦为一件衣裳大费口舌!我也是想着姐姐肌肤白皙,更衬这身明黄。咱们还是赶紧开宴,别饿坏了辛苦作战的一众将士才是正经!”
  崇华话毕,众人顿时笑作一团,待燕乐响起,夜宴方始!
  好一阵,一众舞姬涌入殿中,其华颜美态,个个如月中婵娟,看得人如痴如醉;其斑斓裙摆,翩翩如彩蝶扬翅,舞得人如堕梦境!
  “许将军,你看中间那绛色衣裳的女子如何?”
  崇华忽指着殿中那领舞的美人,问许国芳。
  那许国芳站起身来,拱手回道:“宫里的舞姬自然是百里挑一的佳人,娘娘的眼光错不了!”
  崇华摆手笑道:“我可挑不出这样的美人。今日席间这群舞娘,是桑阳国国主恭贺我新皇登基之喜敬献的礼物!皇帝还那样小,哪里受用得了?我就赏给许将军,做个侍妾罢!将军夫人可不要恼我!”
  崇华说罢,转眼看那许夫人。
  那许夫人连忙退席而出,跪在殿中谢恩道:“娘娘说笑,妾身哪里敢恼!如此天恩,正是我许家满门的荣耀!”
  懿安王见状,亦在一旁打趣道:“将军夫人都谢恩了,许将军怎么还杵着没个响呢?莫不是侍妾还没进门,就已经看呆了!”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伴着那轻歌曼舞,天央殿里显现一派轰隆隆,亮堂堂的清平欢乐盛景!
  【七】
  夜宴毕,一众女史内侍伴驾两宫太后出天央殿,各乘金凤,朱雀轿辇返还后廷。待仪仗行至神隐寺旁,李德芳忽觉高墙之上人影浮动,他大喝一声:
  “谁在上边!”
  奈何那黑影却不避耳目,无所惧怕,竟满引弓弩,快手连发三箭,发发朝那金凤轿辇射去!
  “娘娘!”
  众人惊呼之中,轿辇落下,华盖倾倒,香灯翻滚,宫人奔散。
  崇华慌忙下轿,扶起跌落在地的靖康,却见那靖康皇太后一身明黄的丹凤朝阳,已经血染一片!
  【八】
  “误中副车是什么意思?”
  懿安王在春晖殿中,大声质问典狱中丞龙禄。
  龙禄回道:“那刺客招认……本是要谋害崇华娘娘性命……不想误伤了靖康太后!”
  崇华一面守着御榻之上奄奄一息,已不中用的春晖殿太后,一面厉声责问:“那幕后主使是谁?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给我说明白了!”
  龙禄慌忙回道:“那刺客原是舂凌叛乱的流寇,携坤院治市少卿白祈年许其好处买为杀手,乔装打扮混入宫中。他们探听今夜娘娘会身着丹凤朝阳礼服宴请群臣,于是早早伏在神隐寺东边的高墙上,只等銮驾经过,便可下手。不想娘娘今日穿的却是一身牡丹竞艳,才让靖康娘娘她”
  崇华听罢,长叹一声,而后切齿道:“白祈年?白祈年!他这是为他的父亲鸣冤哪!”
  入宫护驾的许国芳在一旁却愤愤道:“白延宗毒害太后,而后畏罪自戕,哪来的什么冤屈!娘娘仁厚,留他白家上下一干人等性命!如今这罪臣之子不思图报,反行如此大逆之举,臣愿请旨,亲往白府捉拿白祈年,以正天威!”
  崇华斜眼看那塌中靖康,又闭目养神一阵,而后轻声道:“传我的旨意,废白延宗身前一切爵位,开其棺椁,暴尸三日。白祈年勾结乱党,谋害太后,罪不容诛,即刻赐死。白氏女眷家小,流配北疆,世代为奴。再有,春晖殿更衣女史,胆敢与外人私通内廷消息,尽数杖毙。”
  【九】
  神隐寺中,香烟缭绕,烛火腾腾。
  崇华太后依旧那身湖绿镶边的牡丹竞艳,她跪在神案前,抬头扫视神案之上陈朝历代英君明主的真身画像。
  当其目光落在穆宗皇帝肖像之上,这饱经世故,气势刚强的妇人不禁慢慢流下泪来。
  她轻声泣道:
  “我的儿,害你的贼子,都得了报应,下了阴曹给你赎罪去了。你在九天之上,抑或是在九泉之下,总可瞑目了。只愿你来生别做皇帝,别生在帝皇之家。脱身做个耕夫的儿子也好,抑或是脱身做个商贾的儿子也罢,那也是另一番造化。母亲的罪孽,今生怕是洗不掉了。只可惜……只可惜误了陪你一道长大的李德龄。但若不舍他性命,谁又愿相信你母亲遭人毒害,你说是不是?若他知道,他的枉死能为你报仇雪恨,他也不会责怪母亲的,你说是不是?即便他知道,是我在那青花药汤里下的死药,他为了主子,也会乖乖服下的……你说……是不是?”
  崇华一面哭诉,一面忆起昔日亲儿承欢膝下的天伦景象,如此想着念着,愈发伤心痛苦。
  不一会儿,江红菱忽然在外叩门:
  “娘娘,奴婢有要事禀奏。”
  “进来回话!”崇华抹掉泪水,高声令道。
  江红菱应声,入门回道:
  “袭凉院传来消息,白祈年叫人劫走了。”
  崇华惊道:“谁这么大的胆子?”
  江红菱回道:“东云台内禁卫执事官洪不兴。”
  崇华太后站起身来,长吁一口气,叹道:“居然把他给忘了。他原就是白延宗的亲信,如今不顾身家性命营救少主,也难得忠心。我原本无意赶尽杀绝,他们要是去了,就随他们去吧。我记得,那白祈年现如今也只不过十七八岁,还是个孩子哪。"
  江红菱却面色凝重,低声回道:"这二人势单力薄,去了,自然也成不了气候。只是……只是他们盗走了阳明殿的斑斓锦匣,那里边放的可是关乎陈朝国运的传国玉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