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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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地处东南,有肥沃的土地,有合适的气候,几个重镇还具有上佳的军事防御优势。比起要忍受酷寒的北寮,面对连片沙漠的西邬,还有潮湿多沼的南诏,东陵要想不富裕都难。
  几百年前的战火纷飞,出了一个天纵英才的仲孙尉德,在这块早就分崩离析的大陆里,独自建起一只令所有敌人闻风丧胆的黑甲兵,为后人生生抢下这片沃土。若不是在盛年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突然猝死,这位被世人称为“杀神”的开国皇帝,完全有能力一统天下,哪里还有现在其余三国说话的机会。
  仲孙尉德太神mì
  ,不要说画像,就连书信墨迹都极少。一生戎马,在战场上的时间远比待在华丽皇宫中要长。传言他从来都戴着一副铁面具,有人说是因为他面如罗刹,又有人说他俊美无双。可惜,见过他面貌的人没有一个活的下来。
  这位君主既是百年不出的奇才,也是嗜血残暴的魔君。一个连妻子儿女都能冷血对待的人,又怎么能妄想他有仁慈之心。似乎他之所以生下来,就是为了杀戮,不停的杀戮。
  什么是闻风丧胆,什么叫遇敌即溃,从为数不多的史料中已经可见一斑。若他没有突然死在三十五岁那年,可能不等天下一统,就已经血流成河。
  也许是杀戮太重,老天也看不过去,才降下惩罚,把这“妖魔”给收了回去。可能是仲孙尉德一人,就把所有眷顾耗光了。也可能,是他罪孽太深,自己一人还不清,报应到后辈身上。从此以后,仲孙一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有担当的皇帝。反而一代比一代软弱无能,沉溺于声色犬马中。
  相对的,其他三国日渐强盛,尤其以北寮最为凶猛,一次又一次来骚扰东陵北方边境,进而蚕食东陵国土。西邬和南诏同时虎视眈眈,不放松任何可以分一口的机会。
  偏偏东陵又摊上一个史上最无能的皇帝,仲孙琏。既没脑筋,又没胆量。巴不得天天躲在深宫里面,和后妃饮酒作乐。导致现在朝廷中奸臣当道,小人横行。百姓早就处于民不聊生,水深火热中。
  “居然敢这么说当今皇帝,不要命了么?”粉嫩的小嘴翘翘的,星眸闪亮。声音虽然被刻意压低了,里面却没有一点恐惧。
  杜子笙苦笑,有些不忿地伸手狠狠捏了捏对面人儿娇俏的面颊:“要是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
  他是彻底载在她手上了。这只磨人地小狐狸呀。
  “说嘛。说嘛。继xù
  说。”放下想挥去脸上魔爪地手。某人眼睛弯弯地。讨好地笑着。还把面前只剩半杯地茶水捧了过去:“来。喝点茶水润润喉。”
  已经接近正午。街道上来往地行人和辛苦做小买卖地贩子们。全蒸出一身汗。
  独着富贵楼中地包间干爽宜人。加上好茶好菜。让进来地大爷小姐们真zhèng
  享shòu
  了富贵地级别。也算对得起它五两一座地价钱。
  而涵阳和杜子笙。现在就坐在其中一间。谈论一些。大逆不道地事。
  “这些天带你逛着京城。有什么感觉?”
  “繁华中带着的气息。”一语中的,既然他都肯如实相告,自己也不会小气到再装疯卖傻:“你带我走的地方,来来回回绕的都是一个圈子。这里只怕是最靠近内城,也是京城里,不对,应该说是整个东陵国里,最能见人的地方了吧。”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个国家的人民真可怜,霉变已经透到表皮,里面到底已经坏成什么样…
  杜子笙微愕:“阳儿,早知dào
  你聪明,但是今日还是被吓了好几跳。”话中有些意味深长。
  手指不由一抖,因为自己的茶杯已在别人手上,涵阳径直取过杜子笙的,对口喝了下去。这痞子喝过了,起码可以保证没毒。
  不过是无意识的动作,却偏偏惹得某人心里一动,墨色眼眸中藏着浅浅的宠溺。
  “我国素来是长嫡有序,而泾西王爷,就是你爹爹,只因为是排行第三,纵使才华再盛,声望再高,也没什么用。”修长的手指往外面一比:“看看他们,明知进到这里来乞讨,要是被巡城禁军现了肯定没命,也要赌一赌。”
  几个衣衫破烂,蓬头污面的乞丐端着瓦片,或蹲在提防,或挨个乞讨。杜子笙天天带涵阳来的这块地方,就是所谓的富人区。没有“乞丐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但是封建统治铁的规则从来不用写出来。
  阶级,是一把可以杀人的无形线。
  “王爷就算可以不停放粮米给他们,终究改变不了什么。这个国家会变成什么样,皇上和其他几位王爷,根本不在乎。如果再这样下去…”
  温润的嗓音,淡淡的,有着痛心疾,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然。
  于是,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书房秘会,街市暗访。她的危险,或应该说,是她老爹的危险。原来在不经意中,自己已经被卷入这样,“伟大”的事业中。
  那么,他们究竟担心的是她的安全,还是怕她走漏了风声呢?
  谁知dào
  …
  一抹清风携带几缕暖阳从半开的边窗中溜了进来。一个娇俏可爱的女孩,手撑着下巴,两条小腿一摆一摆地,眼眸在阳光的撩拨下变成深褐色,透明而轻薄。
  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修长洁白的长指半拢着茶杯,扇贝型的睫毛半垂着,盖下一层青影。紧抿着唇角,透出一股强韧。
  指尖点了点茶水,沿着桌面划下几笔,是四个字。
  女孩呶了呶嘴,示意少年看:“剩下的话不好说,不过,是这个意思吧。”
  剑眉忽地一拢,又飞快松了开去,青袖抹了过去,水迹顿时消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呵呵。”杜子笙止不住逸出醇厚的笑声,禁不住伸手去捏了捏涵阳小巧可爱的鼻端:“真是败给你了。”
  以新换旧。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就像糊了水的宣纸,一捅即破。朦朦胧胧地遮掩着最后的真相,大逆不道的举动。
  杜子笙突然觉得心口微痛,一点点,是针刺的麻木。控zhì
  不住自己的眼神,略带贪婪和疯狂地看着面前人的容貌。
  是痛苦,也是不舍。
  “子笙,到了现在,也是时候了。趁着陪那丫头,多多试探。”
  “可是,爹,涵阳她还不过是个孩子。这种事情就算说了,她能不能明白尚难定论,更何况让她接受…”
  不是今晚吃什么这种小问题,而是“叛君欺上”,皇权更迭的大事啊。只要是正常人都很难接受吧,何况只是个半大丫头。
  “住口!十二岁也不算小了。当初你十二岁时,就已经写得出千字文,当堂与太傅辩驳。你应该明白,只有王爷,才能让东陵恢复曾经的辉煌!”一如既往的狂热:“我们部署了这么久,一丝意wài
  都不容许生!”
  “爹,国师所做的预言从来没有出错过,又何必….”
  “哼,要不是因为国师,你觉得那种下人生的孩子有这么好的命,能被承认是王爷的子嗣?不用多说,若过她真是生来助我等的,那就应该与凡夫俗子有不同之处。若她没那个命,一个小娃娃罢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就算她说出去,也绝对不会有人相信。王爷可能会顾念血肉亲情,但是我们,可没这层顾虑…”
  忽而又想起与父亲之间的对话,杜子笙放在桌下的双手已经紧紧捏到骨节泛白。
  涵阳…涵阳…
  丝毫察觉不到他心里的挣扎和痛苦,莹白的小脸向着窗口,墨黑色的星眸蒙上一层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