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九章 砍断（中）
她从刚才开始，就在卡西亚的脸上看不见属于严肃以外的任何表情了，歉意和愧疚全部被紧绷起来的脸遮住，这才是他的常态。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并没有做错什么。”琳娜这时说，在安慰卡西亚的时候，也在安慰着她自己。茜拉的意识可能已经陷进黑暗中了，永远不会有再度出现的机会。面前的龙类才是主要原因，但即便它现在肌肉腐朽融化，各器官和组织枯萎失去功能，但是面对巨大的体型和力量，还有只要承受一击，就绝对会死亡的攻击，琳娜心中也升起了无力感。
对方的状态再怎么差，也是一头现实意义中的龙类。想要靠着他们杀死几乎没有可能，或许只有靠着时间，让它在这种自我消亡的状态中被不断消耗，加速这个过程才是他们这时唯一一件可以做的事情吧。
“我知道，但真正的事情并不是这样。”卡西亚摇着头苦笑说道，“往下发生的什么事情，还请你不要怪我才是，虽然我自己都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琳娜不理解，刚要询问什么，卡西亚已经抱着茜拉转了过去，跑向龙类。
琳娜脸上闪过惊异，她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还有跑向龙类的必要性。但下一刻预感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琳娜立即驱动脚步想要追上卡西亚。但是已经晚了一步，速度也不比不过现在的卡西亚，琳娜只能看到抱着茜拉的卡西亚离自己越来越远。
随即在所有人惊异的眼神里，卡西亚停在龙类前方，顺势便将茜拉的身体抛向了龙类的那颗脑袋，位置正对着那一个尚未被封闭起来的空洞。里面有乱窜的神经集束，还有生长中的肌肉，他们现在还攀在佛朗里已经失去全部作用的脑袋上，妄图从中得到什么。
这时终于感应到了飞向它的茜拉，神经集束和条状肌肉充满了灵活性，在茜拉的身体将重重摔在它脑袋上的时候，从下方如藤蔓结成的织网轻柔地接住了茜拉。
神经集束和条状肌肉在刹那间便将茜拉的身体整个包裹住了。衣服变得支离破碎，露出茜拉沾满血液的优美躯体，但这时却没有人以欣赏的眼光去看。
“大概是成功了。”看见条状肌肉和神经集束接触到了茜拉腹部那里被冲击铁片横斩开的巨大伤口，卡西亚一面给转轮手枪上完蓝银子弹，喃喃自语的同时，一面飞驰而过短暂静止在那里的龙类，来到了骇和依耶塔的近旁。
茜拉的身体和佛朗里一样，早在以前就有与这头龙类相关的感应在。但其中又有着不同之处，茜拉的骨头并不似佛朗里那般坚硬，就连蓝银子弹也打不穿。那种骨头中也有近乎细密海绵样的构造，可以将冲击在上面的力量全部吸收下去，减少对骨腔内物体的震动破坏。
茜拉和佛朗里好像是两个不同个体，会出现这样的原因，卡西亚当初有想过。其中很大的可能是两者虽然都是手术者，但佛朗里是龙类组织的移植，而茜拉却是通过祭祀，由另外一种二类生物，巨鲸改造过来的吧。
早有猜测佛朗里和茜拉身体中那种感应的作用，卡西亚认为那不仅仅是因为某种原因，他们被龙类感染所致，同时那也应该是作为了一种记号——存储大脑的记号来源。
对手术的具体概念一直都是模糊的状态，开发也好，应用也罢。如同知识的等级一样，它的进阶也被军部学院牢牢把握在了手里，直到现在，和高级理论课程一起，还没有对他们这一批学生开放。或许是人数的淘汰还没有达到标准线，也可能是他们尚且有条件未达成，军部学校在这方面迟迟未有动作。
卡西亚庆幸自己碰到过赛维娜，虽然那时的感觉很不好。但也是赛维娜，让他知道了关于龙类组织中存在的“意识”的致命缺陷。它们需要一颗大脑来帮助管理自己，即使拥有充足的能量，每一块血肉都具有增殖且可以分化成任意组织器官的能力，但是它们却永远不能成长为一个完整的个体，并且分化成长出来的器官也需要借用另外生物体的大脑控制，才能发挥出具体的效用。
这种感觉让卡西亚想起了各种各类的寄生生物来，龙类组织在这时看来，未尝不可以看做是相同概念。但至于其中的根本原因，卡西亚当然不知道，赛维娜也说不知道。他只是感觉到与龙类相关的东西被什么限制住了，就好像他们身体中的抑制管一般。
茜拉已经被那些神经集束和条状肌肉完全包裹，在龙类的脑袋上形成一个稻草人般的人形。有东西不断填充她身体上破裂的伤口，在帮助她修复。可能是有了佛朗里那时的经验在，也或许是巨鲸的原因，龙类没有再次选择将茜拉的身体拆解掉，只剩下她的脑袋来使用。
那些神经集束和条状肌肉一面修补茜拉身体的同时，也一面从伤口处侵入到她的身体，来到大脑处，开始接管相应的控制作用。
龙类庞大的身体上，肌肉开始换新。有新的血肉从一旁分化出来，填充脱落和融化的地方。伤口愈合，双翼补完，骨刺上的角质继续生长，漆黑的表层皮肤也开始浮现。在大片皮肤之上，有坚硬物体刺穿皮肤，好像是从身体中挤出来的一般，成年人手掌大小的物体层层叠叠出现。那是一片一片细密的黑色油亮的鳞片，反射着光，上满有寒冷的气息，仿若经由无数工匠精心打磨后的钢铁片，锋利而坚硬。
“卡西亚先生，我相信你不会是一个莽撞的人。”龙类如今的转变让骇寒着脸，关于龙类的知识，他知道得比卡西亚多很多。皮肤对龙类很重要，鳞片的硬度和坚韧度更是白金子弹打在上面都几乎没有实质效果的。
卡西亚点头对骇的话表示认同：“谢谢你的信任，我需要帮助，骇先生。”
他的脸上露出诚恳，可是骇已经不愿意再相信了，面前看上去老实的卡西亚不会是一个正常的人来。
“我拒绝。”骇说完话，和依耶塔一起就想往后退。龙类这时的生长太快，他们完全生不起对抗的念头。这时节约一点时间，说不定还能翻开那一堆堵住隧道口的杂物，找到一条逃生的路来。虽然那连渺茫的机会都没有。
但下一刻，他们的身影又静止在了原地，脸上露出犹豫。
“你这样做将毫无意义。”骇说，和依耶塔一起看着卡西亚从口袋中摸出的东西摇了摇头，但脚步却不在动了。
“谢谢你们，或许我们以后可以成为朋友。”卡西亚笑，弯下腰，在这短暂的时间，做了一个标准的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