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士绅代表

  一个时辰前,湖南会馆。
  此刻的湖南会馆如临大敌。负责此处安保工作的小少年云天带着十数个壮汉护在前,看着前方汹涌的人潮,额上大汗淋漓,很有些支撑不住的样子。
  不过作为苏默的书童,已经成长起来的云天未有退却一步,他没有拿出木棍,而是不住地拱手抱拳,脸上陪着笑,应对着突如其来的难题:“诸位老大人,小子这里的确不是要刁难诸位,就是借我十个豹子胆也不敢呐。实在是公子外出,并不在会馆里。而里间妇幼无数,小子奉命守护,实在不能让开。”
  不错,此刻的湖南会馆的确是被围了起来。
  数十名购买了股本的士绅豪强纷纷过来围聚责难,为首的一人便是赵尔阳的父亲赵功谷。
  赵功谷神情无奈,一夜间流民围城他倒是不惧,毕竟城中官军也有杀退过一次。再者洛阳城乃是先帝在时便细心经营的大城,历代修葺虽说不多,但至少这架子还在,流民一无攻城器具,二无强兵猛将。想要攻城难度极大,付出的代价也会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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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他自己对苏默是信任的。但城中风潮传的实在是太大了,街头巷尾都是说着衡王要逃亡了,苏默之前那么做根本就是要骗了洛阳人的银子,指不定那所谓的皇家题词还是假的呢!
  这流言一多,各种乱七八糟的说法都冒了出来。甚至还有人直接说苏默和衡王都是假的,福王是被骗了!
  流言越多,人群也跟着似乎有了恐慌。于是各个大小鼓动们纷纷跑到了湖南会馆,他们倒是不敢找衡王,但对于一手经办此事的苏默,却必须先找到了。
  于是这才有了眼前的一幕,数十个在洛阳本地威望深重的士绅齐齐过来找苏默讨要一个说法。
  而责难最为犀利的左图让负责洛图皇室纺织的庆桐满头大汗:“为什么苏默公子不在湖南会馆?城外大乱,工地早就搬迁进了城内,我等董事劳心劳力,庆桐掌柜却连苏默公子的行踪都不肯透露,这是何意?”
  庆桐满头大汗,谦声应付,其他人也纷纷责难庆桐:“对。我们要见苏公子,庆桐掌柜,事无不可对人言,若是光明正大,那为什么还要顾忌?”
  “庆掌柜,说了吧。三百万两巨款,这不是谁都难担得起的。我们并不想为难任何人,只请要一个公道和安心!”
  ……
  人群背后,一小楼上,几个穿着王府侍卫服的人嘿嘿笑了几声,对视几眼,快步跑回了王府。
  人群的吵闹声更大了,此刻,云天一把走上台前,推开庆桐,朝着几人一礼,道:“那就小子来说吧。实在不是庆掌柜难为诸位老大人,实在是……唉……诸位请看!”
  说着,云天一把将上衣去掉。
  春日的洛阳城气温不高,众人都穿着棉袄防寒,若是裸着身子,只怕回家就要生病。但今日云天一把将上衣去掉露出上身的时候,所有人纷纷止住了惊讶,而是目光落在其背上,皆是失声了。
  只见云天背上伤疤纵横,有粉嫩新添的伤疤,也有深色显然是很久之前的伤疤。其他护卫见此,纷纷面露不忿,看着一干士绅咬着牙,神色各异,皆是不忍。
  赵功谷重重叹了口气,从一旁下人的手中接过一见貂皮大氅,给云天披上。
  云天默默接过,道:“公子实力弱小,却又在洛阳树敌众多,至于对手是社么品性。诸位想必都明白,故而,公子的行踪并非不可告人,而是……的确难以告sù
  诸位。”
  众人都是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这么小的孩子护主之心当然可嘉。在逼迫,那就是要逼死人家了。可要是这么甘心,他们又不愿意。
  “但事情也并非不可转圜!”此时,云天又道。
  众人纷纷眼前一亮
  “是什么法子?”左图率先道:“若是能两便那当然是极好的!”
  云天便道:“请诸位选几个德高望重的代表随我去那秘密之处见公子吧,不然若是人太多,人多眼杂……这……”
  “好!”赵功谷道:“便入这位小郎君所言。诸位选吧!”
  左图此刻也转身对一干大小股东道:“如此两全之法的确大善,我愿附议,诸位意下如何?”
  这里头俩股东本来就以赵功谷和左图最大,此刻他俩发话了,这些本来就以他们为主的士绅自然是纷纷赞同:“吾等愿请德高望重之人为代表!”
  既然是代表,人数当然不能多。好在这些人里头实力排序本身就有一个说法,于是很快就选出了五名代表,除了赵功谷,左图以外还有骆繁,曹久以及一名名作于东进的大豪商。这另外三人前两者都是城中威望深重之辈,三人无一例外的都有开办大工坊的经lì。
  五人被选出来后并没有立kè
  去跟随云天找苏默,而是执意要求进入湖南会馆。这一次云天倒是没再拒绝,带着众人进去。
  湖南会馆格局庞大,许是一开始就为了准bèi
  湖南众多士子,所以大屋小屋数百亭台楼阁,园林小院皆是齐全,占地宽广。光是这份地基产业就能奠定一个富裕之家几百年吃穿了。
  进入会馆少许,这些士绅倒是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风光独秀,美景怡人,端得是个好去处。
  只是再深入一点,这些士绅的脸色就变了。
  倒不是这里头乱糟糟地嘈杂一片,而是里头有些整齐划一的东西,让他们有些叹为观止之感。
  一旁陪同的庆桐似乎终于到说话的地方,道:“会馆眼下是张赫张馆主在管理,但说起来,也和洛图皇室纺织也是有关联的。”
  左图问道:“哦?有什么关联,两者虽同有湘氏血脉。不过湖南会馆并非以赚钱为要吧?”
  庆桐继xù
  道:“这的确是如此。不过在下要问问左图董事,以诸位之观点洛图皇室纺织要工厂建成,需yào
  多久?投入运营到规模产出,又要多久?”
  左图和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嘀咕了一下。稍待,左图出声道:“以我办工坊之经lì
  ,厂房建成需yào
  三月,投入运营需yào
  ……三月可成。规模产出倒不碍事,管理有序磨合一些,一月可期。毕竟,这般近万工人的管理委实太过惊异,我们并无经验和善法。”
  庆桐微笑听着,见此,抬头挺胸,略微骄傲了起来:“那敢问左图董事,若是解决了工人的问题,三月之期,可否开工?”
  从七个多月到三个月,瞬间缩短三个月时间!左图眼睛立马就睁大了起来,骆繁,曹久,赵功谷,于东进更是一把抓住了庆桐,似乎能挤出什么天大秘密一样:“真能如此?早三个月开工?”
  庆桐被腰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停下来,这才缓口气,道:“的确如此,诸位随我去看便是了。”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都给我跟上,跟不上的今晚上别想从老子手里得到一点米粒。跟上训liàn
  ,跑,给我跑!”随着人群越近,这样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待士绅股东们接近后,他们这才发xiàn
  ,至少三千人在集合在各个大小庭落里头。湖南会馆占地庞大,中心的几个庭院却很是广阔。分开放置,的确足够三千人。
  最大的一个庭院里,负责操练的张赫声音洪亮。其余学子也纷纷加入进来,或者是带队跑操,或者是一旁监管。但没一个是遛弯耍滑的,所有士子都停下了诗歌会友,也暂且不顾什么四书五经。
  整个湖南会馆的人力物力都被动用了起来一起调教这三千多的流民。
  而比起士绅五人在城外看到的那些流民,他们发xiàn
  了十分迥异的不同。看人首先要看精气神,也就是一个人浑身透出来的那种气势气质。
  这些湖南会馆里头被安置的流民无疑是幸运地,被选出来将要成为工人的他们将得到一份工作,一份生存下来的机会。
  但光是这样,似乎并不能触动这些人那种根深蒂固的麻木。对一切都麻木,哪怕是希望,在生存的希望下,他们也只会机械地完成上峰交代下来的任务,然后活下去,至于接下来有什么希望,有什么机会,甚至虚无缥缈的理想未来,他们都不会在意,想都不会想。
  因为他们麻木,麻木不仁的流民在生存的艰难下早就被折磨得快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这该死的天下早就乱了,而最先遭罪的,就是这些局与底层,毫无风险抵抗力的普通百姓。
  而今,赵功谷、左图,曹咎,于东进,骆繁等五人看到了别然不一样的东西。那边是希望,一股子丝毫不同以往他们所看到的希望。
  一股子昂扬向上的精气神,甚至连普通洛阳百姓,连他们自己都未必有的昂扬向上的精神。
  在这样集体生活的锻炼中,在严格的纪律,充足的伙食,人文的关怀,以及美好生活的渴望中。这些工人们被激发了心中残存的信念,一股子对美好生活不敢奢望,却终于能够努力实现的希望。
  于是,三千余人在训liàn
  下,昂扬向上,犹如一体。
  似乎,只需yào
  一个命令,他们能将洛阳城的城墙摧垮。
  “我想我知dào
  他们在做什么了。走吧,去码头,我觉得那里还会有更加让我们吃惊的东西!”一直不大说话的赵功谷又出声了,其他人却是突兀地齐齐一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