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天保定尔(13)

  ——郎君郎君,我固然不敢求您留下来、也不舍得让您陪在一个病人的身边,但你若真的决定留下,那么我,就算再生几场病也愿意。
  多么感人。但你可不是平白愿意出手帮她完成这桩感人心愿的好人。嘉兰也不是。
  那么,有意延迟传讯时间,希望让叶缔懒得再赶回家去、索性在苏铁房中歇息一宿。嘉兰的目的何在?
  你笑了笑。从嘉兰的角度来说,这是好一步险棋。而你当然应该抓紧机会表现一下了。
  那时候叶缔决定留下来。苏铁向嘉兰暗示:她可以回去歇息了。嘉兰没有借口勉强留着,只能笑笑,起身告辞。
  可是纹月的事情也正好吵出来。依雪本就奇怪她一转身到哪儿去了,正出门去打听的,闻见她们闹得沸反盈天,唬得折身跑回来,正犹豫要不要回禀先生知dào
  ,嘉兰出门来见着了她,问明原委,微微一笑,回身去就告sù
  了苏铁。
  苏铁怜纹月对主子的一片痴心,眉间流露不忍之色。叶缔也是个慈悲人,可惜一来不明白这件事情的来历纠葛,二来也不善于介入女人间的争吵,因此袖着手无能为力。只有嘉兰当仁不让的贴着苏铁耳朵道:“行了,小事。我去说说吧。”苏铁声音极低道:“告sù
  她……何必烧什么东西?只要想着死者,这一缕心香,就比一切店里能卖的香烛纸头都好了。”
  嘉兰将她轻轻一握:“放心。”起身出去,三言两语,并不评判是非,只道:“如今院里病倒了两个,人仰马翻的,我道你为什么事又吵起来呢?原来是这个。真真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了,只怕妈妈动气,把所有人都扫上一鞭子,从前不是没有过。”那新住院子的姑娘气得哽咽道:“怪我么?她欺人太甚,烧纸烧到我鼻子下面来了,我——”“我说这也是个猪油蒙了心的小呆蹄子!我呀,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身后能有这么个傻孩子牵念着,我倒好笑呢。”嘉兰笑着,将这姑娘一牵,“都是苦命人掉在这儿,你根脚也未稳,快别在乱头上添乱了,当心被谁结了怨,你一时间多长对儿膀臂都应付不过来呢。”说着,又暗暗许那姑娘些甜头,叫她别再吵了。“若是害我没心思练戏,我也不饶你。”嘉兰笑着说。
  这么的连哄带唬,那姑娘给降住了。采霓赶过来的时候,她不再出头指责纹月。嘉兰又说了些遮掩的话。采霓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权当一无所知,轻轻掀过了。嘉兰将纹月送了几步,心里也可怜她,将苏铁的意思转达道:“你想着你前头姑娘,就比烧香还强。哪怕供碗水、供瓶花呢,你们姑娘也必定欢喜。快别再烧这烧那了。”
  纹月却抽泣着摇了摇头:“我不知dào
  那些……但想着,该当作七的日子,姑娘的魂灵儿回来,手里没钱,怎么好?先生你说,再怎么样都得给她些钱用啊!其他再好kàn
  又抵什么?”
  嘉兰再料不到这话,一时怔在那里。听风中,琵琶声也停了,不知紫宛是不是终于住手,服侍李斗去。
  适才医生来给李斗看病,按了脉,到外间写方子,紫宛也到外间陪着。李斗躺在床上,却向书僮招了招手:“磨墨。拿纸来。”
  桌上墨盒原是现成的,书僮打开,里头蓄的墨还未干,略调弄两下便成了。李斗接过来,半倚着床栏,唰唰唰就写下去。书僮拿眼瞥着,略认得几句是“岫云寂寞出,青山相对老……”心里暗暗叫苦道:定是在写诗词呢!我的爷,不好好歇着,这般劳累了,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