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求其友声(4)
的日子、京城中最热闹的繁华地,踩下一腿去!
这一晚该上哪几个节目,就非常重yào
了。
苏铁和嘉兰是一定要唱一出的,却唱哪一出好呢?
嘉兰眼风斜斜飞向苏铁,道:“左不过是你爱我呀、我爱你那些生旦戏。过年又不作兴哭啼啼的苦戏的,所剩也有限,我觉得无趣得很,你觉得呢?”
苏铁斜在车座上,身子倦了,一时也懒得下来,就托着头笑道:“什么戏都是一辈子,我唱什么都一样的。你定吧。”
嘉兰“嗤”了一声,想了想,笑了:“那就是《赏月》罢。这个斩截,我喜欢。就只怕——”目光又笑嘻嘻斜到苏铁脸上,“里头你要受我的气呢,肯唱吗?”
苏铁目光轻轻跳起来一点,宁静接住嘉兰眼神,睫毛又垂下去:“这些戏本子都很好。你定罢。我没什么肯不肯的。”
青衿院过来的小丫头笑道:“是《盘妻索妻》的《赏月》一折?好好,我去回妈妈,给两位先生配好琴师、行头。两位先生唱得必定是精彩的!”行礼要走。嘉兰“慢着”一声叫住她,眼睛上下扫一扫:“看你也眼熟,叫什么名字来着?”小丫头忙重新行礼,笑道:“婢子叫请风,一直跟着采霓姐姐学。还是第一次到先生跟前说话呢!先生好。”
嘉兰点点头:“贴虹、请风,如今这名字是越来越古怪了。我问你,采霓呢?怎么她自个儿不来?”请风笑道:“采霓姐姐原就来见先生的!那时先生们还没回来,她又要跑去采买东西,就叫小婢在这里等着了,她要小婢代她问先生们好!”依雪也笑道:“霓姐儿等了好一会呢,人家说什么东西买得不好,又来叫了。看她恨不能分出几个身儿才好。”嘉兰又是冷笑一声:“妈妈呢?她老人家如今是越性放心,不见我们的面了。”
请风陪笑,不敢说什么。苏铁看了嘉兰一眼:“你现在是越来越精神了。”
她不过淡淡那么一句,嘉兰忽然便沉默下去。晚风清清,却骤然吹来一阵琵琶声,那么浓、那么艳,那么璀灿奔流似一条冬天也不肯结冰的大河。众人不觉都侧耳。依雪忙趁机打圆场道:“哟,这是谁在弹呀。”请风接着话茬儿笑道:“怕是紫宛姑娘,也在练着呢!为了年节的事,大家都忙上了。小婢也不敢打扰两位先生休息、准bèi。小婢就先走了!”说着告辞走开。依雪上来扶住苏铁的手,将她搀下车,扶往楼中去,闻见苏铁身上酒味冲人,不由得鼻子一酸,轻道:“好么,本来是幅墨竹样的人品,生生给人拿出去浸酒缸了。先生,咱们给尚书大人说说,就——”话方到一半,忽听后头脚步声响,是嘉兰。她本也给她丫头扶抱回去的,忽然挣开丫头,就向苏铁跑过来,踉踉跄跄,一把扑住了苏铁,那势子好大,依雪出其不意,给冲到了一边。嘉兰已与苏铁两个都扑跌到地上。她双颊都给酒气冲得红扑扑了,眼睛却亮得像天边的星星,自己不起身、也不许苏铁起,就俯着头,手合在苏铁胸前,道:“我仍是跟以前一样的,是你变了。我宁愿你是从前恨我恼我、给我气受的木头脑子小铁帚丝儿,那时我倒觉得你离我近些!如今……如今怎么这样远呢?我们怎么这样子远呢?”
苏铁默然支着一个手肘、斜卧在地上,将嘉兰颤抖的乌黑发髻看了良久,道:“我是不该气你的。但是很多日子,确实已经过去很远了。”
嘉兰猛然抬起头,将她盯了片刻,美丽的唇角忽然笑了起来:“是是是!你是个活死人!你去陪着你墓里头的尚书大人罢!不不,他也不是你的。你们活是一个给一个陪葬罢了!”
说着也不要再看苏铁,就踉跄爬起来,往自己小楼方向走,丫头忙抱持住她,这么去了。依雪也扶起苏铁,回到房间,上解酒汤、递热毛巾,并不敢问什么。倒是苏铁静一静,道:“你知dào
我从前是在缕思院的?”
依雪低着头:“是。”
苏铁淡道:“嘉兰说要我作她的丫头,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但有个客人向妈妈买了我几个日子,嘉兰她没有保护住我。后来,她还是没有保护住我。再后来,尚书大人救我出头……以后的事,你也都知dào
了?”
依雪怔了片刻:“是!”
苏铁唇角浮起一个恍惚的笑意:“我是这么瘦、这么丑、又这么笨的孩子啊……奇怪的是居然有客人一定想要我这样的孩子,怎么能怪嘉兰护不住呢?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孩子。但,当时在我眼里,她是多么的漂亮聪明呵,仿佛应该像仙子一样有能力……”
“先生才是最美的!”依雪大声说,“先生才是神仙一样的人!”
苏铁目光慢慢转回到她身上:“不,世上是没有神仙的。”她说。语气温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