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〇章 是非对错(上)

  仅过一个半月,袁绍的离间之计便获得巨大成功。
  幽州牧刘虞本就不愿看到公孙瓒坐大,在袁绍密使荀谌和郭图的拼命游说下,轻易相信了袁绍的诸多承诺,很快便以州府名义,下达征兵和征集粮草越冬的命令,同时联合乌桓、鲜卑等四个内附的万人部落,停止向公孙瓒提供马匹牛羊和毛皮,截断公孙瓒与辽西、辽东郡的联系,宣bù
  将渔阳和右北平所有铁矿收归州府。
  刘虞的举动无异于釜底抽薪,转眼就将没有任何合法官职的公孙瓒挤到整个幽州的对立面。
  四个内附的乌桓、鲜卑部落与素来强硬讨伐异族的公孙瓒素有积怨,得到刘虞的撑腰后立kè
  蠢蠢欲动,集结上万骑兵,不断游走于公孙瓒的大军身后,迫使腹背受敌的公孙瓒不得不收缩兵力,日夜谋划应对之策。
  就在此时,长安朝庭中支持袁绍的重臣们说动了把持朝政的李傕和郭汜,派遣德高望重的太仆卿赵岐和太傅马日磾出关东赶到邺城,然后马不停蹄北上安国(今河北省安国县东南)面见公孙瓒,全力调停公孙瓒与袁绍之间的战争。
  被刘虞逼得进退失据的公孙瓒和麾下文武商议过后,同意停止战争,各自退兵,但要求袁绍的大军先撤。
  正在魏郡西部与黑山黄巾军大战的袁绍,收到赵岐和马日磾的消息欣喜若狂,立即将布置在易水河南岸的六万大军尽数南撤,便于让没有后顾之忧的公孙瓒向刘虞发难。
  公孙瓒看到袁绍撤兵。放心地率领大军撤离易水北岸。堂而皇之横穿刘虞重兵云集的渔阳郡。浩浩荡荡开赴老巢右北平,随后立kè
  驱逐刘虞任命的右北平和辽西郡所有官员,咬牙切齿地囤积粮草,为驱逐刘虞占领整个幽州做准bèi。
  公孙瓒的别部司马、常山国相刘备没有跟随大军北撤,而是以“进剿黑山黄巾收复失地”为由,率领八千步骑兵,坚守常山治所元氏城,没过多久看到从易水南岸撤下来的袁绍大军忽然调转方向猛扑过来。刘备吓得紧闭城门,集结城中三万百姓登上城墙,严阵以待。
  源源不断西进的冀州军,根本就没有攻打元氏城的意思,只是绕过元氏城外,马不停蹄直扑西面黑山黄巾军老巢上艾(今山西张庄镇新城村),与南线的袁绍大军南北呼应,向黑山黄巾发动大规模秋季攻势。
  九月十八日,完成战争调停的天使赵岐和马日磾抵达临淄,受到青州牧刘晔和上百文武官员的盛情接待。
  宴会中。七十四岁高龄的赵岐没见到刘存和公孙沛等人的影子,紧张之下抓住刘晔便问。
  得知刘存此时正在渤海郡与百姓一起准bèi
  秋收。公孙沛前往琅琊县迎接母亲妻儿返回老家邹平安居,赵岐立kè
  明白刘存是恼火了。
  宴会结束进入内室,赵岐拉着刘晔和国渊的手,无比愧疚地告sù
  刘晔和国渊:“老朽对不起子鉴将军,本想专程来向子鉴将军请罪,可他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啊!”
  大儒马融的族侄马日磾更是难过,他拿出黄琬托他转交刘存的信函:“子扬,这是子琰大人临终前,叮嘱交给子鉴将军的亲笔信。”
  刘晔和国渊大吃一惊:“子琰大人怎么了?”
  马日磾沉痛地通报:“因反对李傕和郭汜二贼挟持圣上把握朝政,子琰大人被二贼投入大牢,不久就病逝了。”
  “接着死在狱中的还有蔡邕大人,由于董卓授首之后,他糊里糊涂去为董卓哭泣,还想为董卓收尸,结果被怒火万丈的司徒王大人囚入狱中,不久就忧郁而死。”
  “更令人难过的是,蔡邕大人的女儿文姬前往郊外埋葬父亲之日,突然被不知来自何方的强人劫走,至今仍然下落不明,唉!”
  刘晔顿时悲痛万分,双眼通红的国渊从刘晔手里接过信函,向赵岐和马日磾施一礼便默然离去。
  马日磾将泪流满面的刘晔扶到榻上坐下,跪坐在刘晔面前,懊悔地说道:“子琰大人直到临终前才获释,他闭上眼睛之前,我和赵大人、文先(杨彪字)大人等十几个朝中同僚守在子琰大人身边,他念念不忘圣上安危,流着泪说他错了,悔不听子鉴将军之忠言,若是信任子鉴将军,采纳子鉴将军的计策,局势绝不致糜烂如斯,圣上和朝廷也就不会一而再的惨遭奸贼劫持,唉……”
  赵岐晃晃悠悠坐到刘晔面前,擦去老泪,低声问道:“子扬,你说子鉴将军还会不会顾及圣上?还会不会顾及咱们这群百无一用的老臣啊?”
  双眼红肿的刘晔呆滞良久,忽然爬起来,几步跑到门边大呼备车,转身回来,扶起赵岐和马日磾,神情激动地问道:“刘晔只想询问二位前辈一句,圣上和朝中大臣想通了吗?”
  赵岐的泪水再次涌出,抬起大袖捂住脸频频点头。
  马日磾也哭了:“去年,朝中同僚和圣上还把希望寄托在益州牧刘焉和荆州牧刘表身上,所以没有对青州和琅琊国派去的朝贡官员说实话,辜负了子鉴将军的一片赤诚之心啊!”
  赵岐和刘晔伤心不已,马日磾接着哭诉:“你们的朝贡队伍刚离开长安没几日,汉中就传来消息……刘焉那厮竟然杀死圣上派去求援的侍者,烧毁栈道,堵死了入蜀关隘……”
  “圣上和朝臣们惊恐万状,转而寄望于统辖荆州七郡安定富足的皇亲刘表,谁知刘表对圣上派去的密使不予理睬,不愿派兵迎接圣上返回洛阳,重整朝纲,至此圣上和朝臣们彻底绝望了,终于想起青州和琅琊朝贡大臣们的苦苦谏言。”
  “再联想子鉴将军七年来对皇上的忠心耿耿,对朝廷的恭敬供奉,懊悔之下失声痛哭,就连年少的圣上也哭着说,他无颜面对赤胆忠心的皇叔啊!”
  刘晔擦去泪水抬起头,痛心疾首地埋怨道:“两年来,我兄子鉴多次请求朝臣和圣上暂时移驾青州,等咱们找准机会控zhì
  洛阳,将已成废墟的洛阳修葺之后再回去,可大家宁愿活在董贼淫威之下,却没人愿意接受我兄长的好意,深恐我兄长图谋大家什么,这下大家如愿了,致使两次拯救圣上之最佳机会白白丧失!”
  “董卓死后,晚辈和兄长再次派遣密使前往长安苦苦请求,可大家就是不愿来青州,拯救圣上脱离苦海的最后机会也因此失去!”
  “眼下,李傕和郭汜已丧心病狂,重兵云集于长安内外,堵死进入关中之水陆要道,还将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们逼得死的死、逃的逃,哪怕我青州想进贡也到不了长安,更别谈什么出兵救驾了……”
  “从青州到关中,千里迢迢,没有十万雄兵,没有一年的粮草储备和全民动员,根本就打不进长安城啊!”
  赵岐万分颓丧,似是忽然老了十岁,双目赤红满脸凄忏,任由刘晔和马日磾搀扶他出门登上马车,驶出临淄西门依然没有从懊悔和悲痛中走出来。(……)